第222章 皇以间之

刘怀瑾的新宅于章宅一样在东京城一座园林内,门前虽未有石狮子坐镇,但大门亦修的十分宏伟气派。

家主人坐在交椅上拿着一只绿色柱子放在光下,边晒太阳边端详,其妻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羹汤走近,“冬日阴寒,听说这个汤可以滋补。”

刘怀瑾回过头,章家二姑娘虽是嫡母所出但自幼在太夫人膝下长大也最为受为宠,但性子并没有因此骄纵。

章二娘瞧着丈夫手上的珠子,“没有上次官人送爹爹那颗好看。”

“当然,那颗明月珠价值连城,这天下只有一颗珠子能与其媲美。”

章二娘摇头,“再珍贵他也是一颗珠子,能有人值钱么?”

听着贤妻的言论,刘怀瑾诧异的抬起头,遂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我已经按着吩咐将米价降到最低,且又将廉价的杭州米顺利卖给了果子巷的王家,如今新法能够顺利施行,上位还有什么吩咐?”

“上位怕有变故,为确保周全稳妥起见,命你迎娶集贤相章得尚未出阁的二姑娘。”

“迎娶章家的二姑娘?”

“是,成婚之后上位还有东西要给你。”】

刘怀瑾旋即眯眼道:“他当然没有人值钱,但它可以要的人的命。”

“你呀,尽说些奇怪的事。”

刘怀瑾端详着在光下的明月珠眯眼笑了笑。

门口的家僮走进院子,“主人,外头有人求见。”

“今儿不是说了么,谁来了都不见。”

“那人说自家主人姓魏,是来寻您做生意的。”

刘怀瑾将掌心托举的珠子收起,从交椅上挺起背,“人在哪儿?”

“还在门口。”

“快请到书房。”

“是。”

冬日寒冷,刘怀瑾将炭盆烧红,旋即又亲自煎了一壶热茶。

“许久都未见到长行了,今儿怎么有空?”

带幞头的男子走进书房将门合上,旋即挑眉道:“我如今穿着便服不是大内的禁卫,即便是在你家中也要谨言慎行。”

“是是是,是我刘某人糊涂,”刘怀瑾递上一盏冲泡的绿茶,“这是蜀中最新的雀舌。”

“我来此并不是为了喝茶的。”

刘怀瑾笑点头,“刘某人知道,”旋即起身拱手道:“不知上位有何吩咐?”

“你该知道上位让你娶章得之女的用意吧?”

“某自然知道。”

“现在是时候了,上位扶持你成为这牙行里的第一人,可不是让你坐享富贵的。”

“某,明白。”

男子朝刘怀瑾招手,刘怀瑾走近,俯下身侧耳听了一阵子后,瞪眼与其对视,“揭露右相的罪行?”

“怎么,怕了?”

刘怀瑾直起身笑道:“上位还真是狠心啊,让我做他的女婿,如今又要我做不仁不义之徒。”

男子起身也笑道:“衙内请放心,上位答应的事不会忘记,令尊会在朝中一生荣华,干元刑统将连坐之法新定,衙内并不会牵连到令尊与令妹,上位也会保你周全,且只要章得倒台,姜家也不会继续存在于朝堂。”

听到男子给出的条件,刘怀瑾低头笑道:“上位是主宰者,”旋即一口应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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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垂拱殿的御座旁设了一张交椅,寿春郡王穿着紫袍端坐在椅子上。

“郡王,官家所行新法如今只停止却未废除,执政虽被贬,然其余党还在,若国朝一直处于党争,那么朝廷...”

“章右相,”少年将他的话打断,“本王只是暂代官家监国,待官家身体康复时便会还政,作为臣子,臣不能忤逆君主,作为儿子,本王又怎能忤逆生父呢,所以本王很抱歉。”

“右相所呈有关运河之事的札子,本王要回去与娘娘商议后再做答复。”

“如今是郡王监国,不是女主当政,卫家的天下,郡王怎么可事事问之听之女子?”

“右相好像对本王的生身母亲很不满?”

章得旋即端着笏板跪道:“下官绝无此意。”

“那是什么?”

“圣人是国朝的皇后,应当统领六宫母仪天下为内外命妇之表率,怎可在外抛头露面理政,这有失皇家体面。”

“本王还年少,娘娘垂帘是官家的意思,且本王并不认为这有失皇家颜面,娘娘是功勋之后,日之与月,临照大地,是太阳与月亮共同,昼长夜短,昼短夜长,只有相辅相成才能使白天与黑夜都有光照,让子民不会陷于黑暗之中。”

章得抬起头,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跟前说不上话来。

“章右相放心吧,本王不会将你说的话告诉娘娘的,但是这样的话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郡王仁厚,下官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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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堂内,三省长官聚议朝政。

“陛下巡幸艮岳已过去半月,天子当朝却令幼主监国女主辅政,是否不妥?”

“我等身为卫家之臣,应当齐力劝谏官家还宫,如今新党虽遭贬黜,然新法依旧,高皇帝与太宗之恩于先帝与今上两朝尽废,士气不振...”

刑部尚书刘泉坐在门下、中书两省官员对面冷笑道:“章右相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宋与官家,难道真的不是为了自己么?”

“本堂是为何,还用不着你来说教。”章得冷下脸,“君主治国当恩威并施,臣子辅政而非为其驱使与奴役的。”

“战争消停于然军力所投却只增不减,陛下裁剪冗官,却致使冗兵,国朝军费支出六之有五,此次战败议和,抚恤将士与安顿流民便将府库消耗殆尽得不偿失,左相,”章得看向吕维,“朝中您是资历最老声望最高的元老,众多儒生中您也是老师,若左相去劝谏...”

“陛下的决心非人力能够撼动,现在朝堂逐渐安稳下,列位臣工都散去吧。”吕维并不应章得的话。

见首相发话,大臣们便起身朝两位宰相拱手退下。

“章右相。”吕维叫住章得,抬头用深邃的老眼看着回首之人,“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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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得自迁为宰相后便被琐事缠绕,半月才回一趟家,章氏嫡夫人念女心切常唤章二娘回家居住,刘怀瑾有时也会陪同。

“哎哟,这狸奴品相真好,老身可得着人看好了,最近东京不太平,盗猫人也多。”章夫人抱着一只黄白相间的狮子猫,喜不自禁。

“丈母喜欢就好。”刘怀瑾又拍了拍手,家僮捧上来一个匣子。

章夫人不明所以,“这是何物?”

“明月珠,商船从扶桑国得来的。”

看着通体碧绿还发着幽光的珠子,章夫人瞪大眼睛,“这珠子和大人那颗很是像,不过好像要贵重许多。”

刘怀瑾笑道:“泰山政务繁忙,明月珠夜里可作灯烛照明又比明火安全,这是小婿一点点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