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皇以间之

都捕将从相府搜寻到的珠子呈上,匣子里确实是一颗绿色的明月珠。

御史中丞王文甫问道:“这珠子,是你送的?”

“是,当初民将此珠献给丈人章得,是因民在京城做生意,得知天子变法,遂想让丈人替民阻扰市易之法的施行,他当即答应也将此珠收下。”

章得见那颗珠子眼生好像并不是当初刘怀瑾所送的那颗,遂大怒道:“一派胡言,你虽有此言,然本堂行的端坐得正,当时并未答应你的要求,更别说收过什么东西。”

“此珠如何解释?”

章得昂首道:“明月珠于当朝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且市易务中也有,我章家世代为官难道连颗珠子都买不起?”

“章右相可看好了,堂上这颗珠子可不是普通的明月珠,中丞、尚书、大卿三位司法也知道刘氏有商船常出海,扶桑国的明月珠极为有名,民便差遣船队至东瀛重金寻之,而后与东瀛皇室共同拍得一对红绿珠子,东瀛皇室喜朱紫得红珠,民便将绿珠作为刘氏商行的镇库之宝。”

经刘怀瑾一言,众人便将目光都移到了明月珠上,作为商贾之子的御史中丞拿起珠子端详道:“的确,此珠是明月珠里上品。”

刘怀瑾又道:“章得收下后便在朝堂上与前左相方之彦分庭抗衡,争辩新法之事,民有罪,勾结当朝宰相祸乱国法,还请中丞依法行事,”刘怀瑾抬头,“严惩!”

章得如何也想不通刘怀瑾今日之举,遂走上前拿起案桌上的珠子,恼羞成怒道:“你撒谎!”

章得将珠子拿起,御史中丞王文甫本想劝阻,随后为刑部尚书所止,见着刑部尚书眼里的示意,王文甫将手收回。

刘怀瑾问道:“章相难道想销毁证物么?”

气急败坏的人大骂道:“这根本就不是同一颗珠子,分明是你想要诬陷本堂。”

“诸位都听到了?”刘怀瑾朝左右两侧陪审的大臣瞧去,“宰相方才所言。”

章得大怒的蹲下,揪起刘怀瑾的衣襟,“你疯了吗?”

刘怀瑾直起身凑到章得耳畔,“是你疯了。”

就在章得愤怒得要出手时,王文甫令几个都捕将其制住。

“国朝有律法明文规定,官员收受贿赂分等定罪,不过口说无凭,你要如何证实这颗明月珠就是你送的那颗?”

“东瀛皇室将红珠作为贡品进献给了官家,中丞可以到内廷的府库查探比对,对珠出自东瀛名匠之手,其大小重量等同,民只是一介百姓,无有可能触碰天家宝物,若非对珠,民如何会知其重几何,其宽几尺?”

旋即就有大臣说道:“干元初年的大朝会扶桑国来朝,进十余位佳人,本官记得是有一颗红色珠子,当时官家还亲自拿起来看了。”

大臣的话勾起了朝官们的回忆,“是,好像大小也和这颗差不多。”

“究竟是与不是,容本官将此事禀报皇后殿下与郡王,待取出府库内的宝珠一对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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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堂供物被放置在公堂的案牍上,御史台几位下属官员打马入宫,将事情原委奏报监国及皇后,得到旨意后将珠子取出带往御史台公堂。

之后又在诸多官员见证下用秤杆称出两个珠子各自的重量,其结果让章得慌张失措,“就算此珠是他的,但方才都捕之言分明说的是此珠在本堂夫人房中,又如何能证明是我收的,他是本堂的女婿,常常出入相府,定是他栽赃嫁祸与我。”

章得又道:“本堂身为大宋的臣子,尊奉高皇帝与太宗所定的国法,与那些乡人争辩难道是错?朝堂政见,难道还用此人教唆?”

堂上坐着的三位司法凑到一起低头商议,许久之后仍拿不定不主意,遂想先行终止等请奏监国及皇后再做处置,三人刚起身,御史台门前挤出一位中年男子大声申报。

随后看门匆匆入内通报道:“中丞,御史台衙门前有人状告宰相章得。”

“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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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暖阳洒在艮岳常绿的山林里,几只饲养的小鹿徘徊在溪边饮水,皇帝抱着女儿躺在亭子里。

石阶下跪伏着一个带幞头的中年男子,“罪臣,前刑部侍郎叩见陛下。”

“爹爹,他为什么要说罪臣?”

皇帝将女儿抱下,“他呀,是犯了错的人。”

“罪臣自知罪无可恕,今日能再见陛下,是天恩浩荡。”

福庆公主靠在皇帝膝侧,揪着皇帝的袖子,“教授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皇帝便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我家姑娘说的对。”

前刑部侍郎听后睁大眼睛旋即俯首,“臣愿为陛下正朝廷风气。”

皇帝将视线转回跪地的人身上,“去吧,莫要再像从前那般糊涂。”

“是,罪臣叩谢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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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告之人被带入公堂,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走进站定,四目相对,眼里的怨使得章得吓得差点栽倒,旋即抬手颤指着,思前想后觉得不对劲,怎会如此凑巧,坏事偏偏都赶到了一起。

“罪民,前刑部侍郎前来翻案。”

“本堂是宰相...”

“天子旨意,今日由三司审理宰相所犯之罪,还请章相,”王文甫看向章得,“闭言。”

前刑部侍郎陈道:“罪民因犯包庇外戚济北伯之子而被罢黜,当时之事非全部实情,特前来翻案,不证清白而为朝堂之风气。”

“你要翻案便去大理寺,今日审的是尚书右仆射...”

“罪民前来御史台翻案正是因为与右相有关,中丞,昔日之案罪民非主犯而为从犯也,天子尚未改制前,章相为揆门相执掌尚书省领六部,罪民分掌刑部,济北伯衙内之案,刑部按惯例先上奏尚书省,从而得到轻判乃至放人的指示,章相说衙内是圣人的亲族是国朝的贵人刑部不可怠慢,亦不可动刑,罪民便按吩咐行事,事后败露,衙内遭圣人严惩,又遭官家派人于刑部核查,罪民一人揽下此罪皆是因...”前刑部侍郎抬头睁着凶恶的眸子看向章得,“宰相章得以罪人亲眷性命为要挟,利用权利恐吓逼迫罪民一人咬下所有。”

“胡言乱语,事情过去久远,若真是我所指使的你,你又为何到现在才说出来?”章得甩袖再次于公堂上否认。

前刑部侍郎跪在公堂上磕头道:“章得有权相之势,罪民不敢开罪,自知若非天子过问,以其权势我若状告便是死路一条,今日得知刘员外指证于他,天子又命三司会审,罪民这才敢从畏缩中走出。”

“罪民虽已被革去功名,然如今见国朝风气为乱臣所逆,实在不忍,恳求几位执法定要严查,为国除去奸相,还天下太平。”言罢,前刑部侍郎从窄袖内拿出一卷褶皱的信笺,“这是前揆门相对罪人为刑部侍郎时曾私下下过的一道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