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噩耗(第2/4页)

但我从未批判过她当初的抉择和做法,因为哪怕那时候的咱们,还只是在虎头城内开着小酒楼的平头百姓,但我的屁股,莫名其妙地就坐上了统治阶级。

我居然能够去理解她……

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主上,这是人之常情。”

“你这是让我自我安慰的理由?”

“那么,主上,想要什么?”

“我只是觉得,我现在的内心这般平静,是不应该的。”

“为将者,必然铁石心肠。”

“要分细类,比如,我曾经是民夫出身,现在看见民夫死了,我还能无动于衷,这就不对。以前经常听到一句话,总觉得是套话,叫深入群众,融入群众,现在品品,其实道理很大。

我从民夫中来,却已经完全忘记掉自己的根本了。”

“这……”

善于分析人心的瞎子,这会儿居然发现自己跟不上主上的步调。

最后,瞎子只能归结于,主上的早饭,可能吃得太好也太饱了。

“真要变得冰冰冷冷的,好像也没太大意思哦,是吧?”

“但冰冰冷冷的主上,才是我们想要的主上的,理想型。”

“啧,但我还没玩够,如果说这辈子是一场新的开始,就算是一盘游戏,既然能邀天之幸可以重开一盘,那我就得全身心投入地去玩。

上辈子没来得及看到的风景,这辈子,得去多看看,多感悟感悟。”

瞎子已经有些受不了了,他终于明白了,这是矫情,因早饭吃得太饱而产生出的矫情情绪!

其实,

瞎子想得没错。

眼下,无事可干,军议还早,人一旦闲下来了,就开始寻找“多愁”探秘“善感”了。

“没道理,你们一个个地开始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从平面活得越来越立体,我就得逐渐从立体向平面靠拢,这不公平。”

“是的,主上,这确实不公平。”瞎子敷衍道。

“我想更好地拥抱生活。”

“是的,主上,毕竟,生活这般美好。”瞎子继续敷衍道。

郑伯爷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道:

“唉,其实人家死了,我却还在这里唧唧歪歪一大通的,也是一种漠视,是吧?”

瞎子闭上了眼,道:

“民夫外出伐木以供军寨所需,这,本就是民夫的职责,正如军卒战死沙场一般,是再正常不过的归宿。

主上可以上去安抚一下他们,鼓舞他们的士气,将他们的伤心和悲痛,转向楚人,更何况,人,本来就是楚人杀的。”

郑伯爷摇摇头:“但,今儿,我不想这么做。”

“还请主上示下。”

“难为你了。”

“主上,说这话就见外了。”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打我?”

瞎子沉默。

“我现在是不是看起来很欠打?”

瞎子点了点头。

“唔,你可是个瞎子。”

“属下,嗅到了。”

“呵呵。”

郑伯爷摇摇头,问道:“你说你今早刚审讯了一个楚人哨骑?”

“是。”

“人还活着么?”

“被看押着。”

“命人提来,那边不是有个儿子在辅兵营么,让那个儿子,亲手杀了那个楚兵,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是,主上。”

很快,

那名楚卒被提了上来,送了过去。

燕、晋、乾和楚,四国的衣服发式,都传承于当年的大夏,可谓出自同门;

但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中,也都有了各自的改变。

燕人喜欢简洁,且在原本的大夏发式上做了简化;乾人热衷于盘发,而楚人,无论贵族还是平民,成年男子都喜欢将两侧的头发特意地留长,最好是那种摘去帽子后两侧头发可以遮耳,且越长越好,其余地方的长短,倒是没什么约束。

所以,这名楚人哨骑,虽然被褪去了甲胄,但看其发式,依旧可以极为清楚地认出其楚人的身份。

一名亲卫上前,指了指架子上的几具民夫尸体,问道:

“哪位是其子?”

这时,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郭东身上。

郭东向前走出两步,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水,道;

“是我。”

亲卫将自己的佩刀抽出,丢在了地上,指了指自己身后被两个袍泽压着的楚卒道:

“伯爷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战场上,吾燕地儿郎只流血不流泪,谁让我流泪,我就让谁流血。”

说完,这名亲卫往后退了两步,目光和那两个袍泽对视了一下。

他是长舒一口气,因为这话,他自己做了扩充。

身为亲卫,在传话时,得有这个自觉。

当然了,做得好,叫锦上添花,做得不好,那就是画蛇添足,在给其他重要人物传话时,就没你发挥的资格了,但面对这群辅兵和民夫时,倒是可以。

先前,在提取这个楚卒的路上,他其实已经在打腹稿了,现在流畅地说出来,已是殊为不易。

郭东有些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刀,而周围其余民夫和辅兵,则开始目光搜索。

终于,

他们看见了远处穿着黑衣便服站在那儿的男子。

伯爷,

是伯爷!

郭东咽了口唾沫,他捡起了地上的刀,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架子上的父亲遗体,随即,对着面前的楚人发出一声怒吼,举刀砍了下去!

第一刀,砍歪了,刀口砍在了对方肩胛骨位置,郭东抽刀时一时没能抽出来,如果是老兵,遇到这种情况大概就是双手握刀再一脚踹过去,将刀再拔出,但郭东并没有杀人的经验,这阵子的训练也只是跑操和举盾牌。

所以,他试了好几次,刀都没能拔出,而那个楚卒则疼得哇哇大叫,让郭东更为心烦意乱。

一气之下,

郭东干脆撞向了楚卒,将其压在了身下,不管刀了,直接双手掐着这个楚卒的脖子,发力,发力,发力!

楚卒在挣扎,但很快,他的身体连续两个颤抖,就不动了。

郭东张着嘴,从楚人身上下来,目光,再度落向了远处的那道黑色身影。

“噗通!”

郭东跪了下来,

大喊道:

“伯爷,伯爷,古县郭东愿为伯爷效死!”

站在旁边的许安看着此时的郭东,他当然清楚这个住一个帐篷的伙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懒,他畏缩,且还自命清高,总觉得自己比别人都聪明。

但在此时,在这种环境下,许安能感受到郭东喊声里的真诚。

他的父亲死了,他的母亲和瘫痪的二哥还在遥远的燕国古县,在晋东,在这里,他原本就极为崇拜平野伯,而如今,他也只剩下平野伯这一个依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