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没有朋友(第2/3页)

蔺飞鸢只见深井如渊,映不出任何影子,散发着重重阴冷气息。

他疼得一身冷汗,嘶嘶抽气:“不装了?终于装不下去了?!”

宋潜机又拎起他,咔嚓一声,利落卸下他下巴。

蔺飞鸢挣扎:“老子不喝卫平煮的药!”

卫平那厮恨不得他死得悄无声息,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毒。

药汤洒出一半,弄脏宋潜机半边袖子,另一半还是灌下去。

蔺飞鸢呛得几乎咳出肺,大骂脏话。

宋潜机在他耳边低声威胁:“再不喝,下次敲碎你的牙!”

“宋兄!”

恰逢纪辰进院,宋潜机抬手一张禁言符,蔺飞鸢满肚脏话说不出口,回屋狠狠摔上门。

纪辰:“我打听到了,那刺客是大名鼎鼎的蔺飞鸢,多少元婴都死在他手上,宋兄好厉害,竟胜了他!”

宋潜机在桌边摆出棋盘,淡淡道:“不是胜他,是我欺负他。”

他前世认识蔺飞鸢是三年后。现在对方还没有拿到“富贵刀”,而他比这一世的蔺飞鸢多活了几百岁。

欺负小孩有什么成就感?

一点没有。

纪辰见宋潜机拿棋盘,心里半喜半忧,知道要被杀得落花流水,却期待自己能有进步。

纪辰:“宋兄为什么不杀他?”

宋潜机:“不是他要杀我。他只是拿了人家的钱,或者谈了一些条件。”

纪辰:“宋兄太仁善。”

宋潜机摇头。

他前世认识蔺飞鸢的时候,还在逃避追杀,落魄穷困,七转八折经人带路,找到居无定所的黑市刺客行首。

大雪夜,蔺飞鸢不关房门,坐在火炉边吃烤地瓜。

他高高翘着腿,不用正眼看人:“什么猫猫狗狗都往我这里带啊。”

介绍人怕他发火,唯唯诺诺说了两句好话,匆忙遁走。

留宋潜机独自站在雪地里吹风,望着屋内跃动的炉火:“我想请你介绍一单生意。”

蔺飞鸢吃着烤地瓜嘲笑:“你很缺钱?我看你脸长得不错,去隔壁‘来春馆’卖脸吧,应该挣得更多。”

宋潜机压抑气性,因为知道打不过:“我不当刺客。我只是暂时缺钱。”

蔺飞鸢吃得正香,没搭理他。

宋潜机问:“你杀一个金丹多少钱?”

“金丹这种小活,要不上价的,三十万。”蔺飞鸢说。

“我只要三百,其余都归你。”

蔺飞鸢抬头:“你怎么不说三十呢。”

宋潜机认真思索一番:“也可以。”

“行是吧?”蔺飞鸢惊讶之后,咧嘴恶意地笑,扔出一张画像,“隔壁来春馆,有人想买这人的命。如果这出戏唱完之前你能杀了他,我就给你三百。”

宋潜机见过这人,他知道蔺飞鸢是故意的。此人虽是筑基,身边却有一位金丹圆满的供奉保护。

但他没得挑拣,转身抱剑走了,向花月繁浓、莺歌燕舞的勾栏院去。

唱词和丝竹声穿过风声,钻进耳朵,越来越清晰。

楼里一派歌舞升平、和乐融融。

宋潜机隐藏气息,混在人群中。

又是妙烟的曲子,凡间也喜欢演奏。修士偶尔下山入凡尘,也喜欢听这些。

多年之后,他数不清伴着这样的曲子杀过多少人。

那人死得无声无息,闭着眼好像沉醉曲中,只是垂下头。

台上的戏还在唱,水袖飘飘,咿咿呀呀。

宋潜机走出歌楼,血才滴下,惊叫和混乱才开始。

今夜过后,宋潜机算正式开张了。

他一身遁术、隐匿术和轻身术,除了适合逃命,也很适合暗杀。

蔺飞鸢留着他赚钱,谁让他便宜好用,一单只收三百。

受重伤也不叫苦不喊累不抱怨,攒灵石只买功法、法器、符箓,每天拼命修炼。

滴酒不沾,不近女色,生活枯燥,没有任何娱乐。

蔺飞鸢没见过这种人。他觉得就算是大宗门的亲传弟子,也不会努力到这种变态的程度。

宋潜机要么是有血海深仇,要么是有病。

两个同在一个屋檐下,冬去春来,很少碰面,也很少说话。

蔺飞鸢曾提醒对方:“我只是借地给你住,如果你有麻烦找上门,我转身就走,别指望我管你死活。”

宋潜机说:“知道。不劳烦。”

“算你识趣。”

话虽如此,蔺飞鸢的麻烦更多,两人还得互相帮助。

宋潜机过度识趣,蔺飞鸢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病,帮对方牵了一次线:

“北海洗沙派想招个客卿,我帮你报名了。”

宋潜机坐在树下磨剑。随风摇曳的破碎树影落了他一身。

“你听见没?”蔺飞鸢抬脚,踢了踢他靴子,“你还看不起海外门派的客卿位子?人家门派再小再破,也是正经山门,你去了独占一座小山头,每年领点供奉,过几年再收几个小徒弟、小道童孝敬你。”

“再过几年,凭脸娶个眼瞎的道侣,这辈子舒舒服服、踏踏实实的修炼。你年纪还小,天赋挺好。别整天跟我们这些人混在一起,能混出什么名堂?”

做刺客的,大多出身不好,或被逐出师门,或经脉留下暗伤,道途断绝,注定永远停留在某一境界,心知无缘更进一步。

看不到未来的散修,才选择铤而走险,今朝有酒今朝醉。

宋潜机不想浪费时间闲聊:“华微宗对我下了‘必杀令’,刘鸿山放话要我人头,没有小门派敢收我。”

蔺飞鸢皱眉,望天骂一句脏话,指地又骂宋潜机:“你怎么得罪的华微宗?”

宋潜机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咎由自取。”

蔺飞鸢等过半晌,见宋潜机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临走前又抬腿踢他,不轻不重:“倒霉玩意儿。”

宋潜机是个“倒霉玩意儿”不假,但也命硬。他攒够钱就走了,闯秘境搏机缘出生入死。

憋着一口狠气,发誓要做人上人。

他一生没有交过任何朋友。谁想杀他,他就杀谁。

后来再听说蔺飞鸢的消息,已是对方的死讯。

蔺飞鸢死得很惨,做刺客的十之八九都没好下场。宋潜机对此早有预料,却想起以前有人对他说过:“这辈子舒舒服服、踏踏实实的修炼……”

一局终了,纪辰抓乱头发:“今天不下了,我缓缓。”

宋潜机收子:“好。”

他敲了敲蔺飞鸢的房门:“出来吃饭。”

蔺飞鸢开门,心想搞错没有,我还吃饭啊?

纪辰真诚笑道:“真羡慕你,有宋兄亲自喂你喝药,喊你吃饭。”

蔺飞鸢被贴了禁言咒,张嘴发不出声音,下颌骨还隐隐作痛,心中大喊:“你羡慕你来啊!”

这鬼地方到底有没有正常人?都被宋潜机的邪术控住了吗?

他先前听说,宋潜机在修一种控制人心,使人无条件信服他的邪术,以此增益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