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杀人救人

宋潜机放出神识细细探查。

今夜到此观战者心思各异, 无数窃窃低语随风吹入他耳中。

看热闹的惊叹夸赞,同为阵修的专心学习,更多修士下意识无端揣测, 把问题想得更复杂:

“卫真钰到底年轻,换作是我,必假做破阵姿态迷惑纪辰,暗中派一队银甲绕路先行。”

“你能想到的, 对面想不到吗?双方都不肯退让, 这附近必定藏着什么珍稀异宝, 他们都势在必得。”

“什么宝物值得如此, 恐怕不止异宝,是一份天大机缘。最好他们打得两败俱伤, 我们才有机会收渔翁之利!”

“千渠队伍敢在此设阵拦截卫真钰, 八成有宋潜机授意。宋王躲在千渠不出来,手下弟子倒忠心耿耿地替他打头阵。”

宋潜机听得奇怪。

我出来干什么,我是那种以大欺小,倚老卖老的人吗?

他们几个就算不在血河谷,在宋院也照样为今晚谁吃怪味面、谁喂食铁兽斗起来。

灵珠闪烁越来越频繁。宋潜机心中一喜,速度加快,像一缕青烟在密林中飘荡。

红河怒涛翻涌,如血海汪洋。

浪花拍碎崖边块垒,飞溅的水雾打在观战者脸上,微微刺疼。

蛛丝般的银色阵线若有若无,龙卷水柱与漩涡交替出现。

水声震耳欲聋, 修为低微者站得稍近, 便耳膜巨痛, 耳鸣阵阵。

河中李次犬面色微白, 崖上纪辰亦唇无血色。

时间流逝,月影西移,胜负难分。

胖阵师喃喃:“神通尽出,只看谁先撑不住。”

卫真钰忽回头,目光搜寻一周,低声问:“宋寻呢?”

队长陆周愣了愣。

没想到如此紧张的局面,卫真钰还有空关心他们队里一个小符师,心中一时感动:“小宋说这阵法变化厉害,他修为不济,看久容易头晕,躲到后面休息了。”

剑修抢道:“卫王唤他有事?我这就喊他回来。”

卫真钰皱了皱眉:“不用,让他躲好。”

他再次看向红河,轻吸一口气:“祝胜出阵。”

“得令!”祝胜观战许久,早已按捺不住战意,向卫真钰一抱拳,便冲出山崖,直踏浪巅,放声高呼:

“漠北祝胜,前来领教千渠道友高招!”

李次犬阵盘一动,十道银色阵线飞出,像一片轻盈的云,将他从惊涛骇浪中托起。

纪辰毫不惊惶,反而松了口气:“孟兄,来帮个忙吧。”

孟河泽抱着剑向他抱怨:“早点说不行吗,我站得都要长毛了。”

“请了!”纪辰五指一引,一根巨大水柱飞速凝聚,像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

孟河泽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峰顶。

宋潜机虽然在找人,仍一心二用关注着战局,隐约听众修士道:

“斗到要紧处,卫王忽然派人帮忙,直接传音一句,打千渠一个措手不及不是更好?为何大声喊出来?”

“当然是故意提醒对面,让千渠做好准备。”

“如果只有他们两边,怎么打都行,反正没人知道。但这一战必广为流传,谁也不想出暗招落人口实。你且看,千渠也要喊。”

果不其然,宋潜机听见孟河泽的声音震彻山岗——

“宋院门下孟河泽。”

“卫真钰,你何不一起下来,我一个打你们两个。”

南岸响起一阵欢呼,千渠弟子士气大振。

宋潜机心情复杂。

我是散修泥腿子,你们竟一个比一个有正派风度,歹竹出好笋吗。

卫真钰任由对岸叫好或叫嚣,始终面无表情。

直到孟河泽说:“我这柄剑,乃是宋师兄亲手所铸,我还不曾取名。对面的道友,不知你用什么法器?”

“莫与他废话。”卫真钰对祝胜传音,“速战速决。砍他。”

刀锋闪烁红芒,如烈火燃烧,顷刻斩破水浪,与长剑相击。

“轰!”

一声暴鸣,盖过震天水声。

无数人头晕眼花,气血翻腾。

岸边阵师急忙布置简易防护阵,谁都不想当被殃及的池鱼。

孟河泽剑路中正,身法轻灵如疏风朗月,有纪辰操纵水势相助,更如虎添翼。

祝胜灵气暴戾,刀路大劈大斩,有李次犬的阵线补充,及时为他遮掩破绽。

李次犬心中惊骇,他们二人得卫真钰信重,共同经历无数场战役,磨练出彼此信任的默契。

本以为一对一的僵局,很快会因为二对二打破。

谁知纪辰与孟河泽一攻一防,竟更胜一筹。

卫真钰神情莫名。

纪辰与孟河泽不止是战斗方式默契,他们多年知交,甚至可以去演千渠二人转。

宋潜机余光看见划过夜幕的剑光和金色阵线。

经过此战,孟河泽和纪辰必然各有收获。

几乎同时,一道熟悉气息显露痕迹。

宋潜机握紧灵珠,对方在人群中忽然回头,与他目光对上一瞬,立刻化为一道黑影,冲出观战人群。

好警觉。

宋潜机笑道:“跑?”

夜风渐冷,水声渐远。

宋潜机不知奔出多远,大河滚滚水声、两岸惊呼声已变得模糊。

“你跑不过我,省点力气吧。”宋潜机说第一个字时,那人在山中密林起落,话音未落,已在山脚下旷野。

而宋潜机像一条尾巴,稳稳缀在他身后。

宋潜机是逃命的行家,自创五行遁术,比御剑和飞行法器更隐蔽,比缩地成寸更快,凭此多次死里逃生。

那人似知逃不脱,在月下站定,揭开兜帽,露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缓缓道:

“冼剑尘果然让你来了。”

宋潜机心想,但凡他还有别的选择,也不至于找上我这个便宜徒弟。

老僧慈祥微笑:“看施主一眼,便瞎贫僧一只眼。施主何必还要苦苦相逼。”

宋潜机摸了摸眉间淡淡红痕,丝毫看不出杀意:“是啊,何必苦苦相逼。说实话,我与你无甚仇怨,我不恨你,只是烦你。不管你想干什么,不该三番两次让我碰上……”

四下空旷,野草丛生。

春风拂槛的明月夜,他本该在宋院翻土浇水,撒下新的花种,抱着靠枕等春雨。

若不是为了解开冼剑尘的契约,不是为了解决后患,谁想再搅进污泥浊水,刀光剑影的红尘?

“施主心中不曾有疑问吗?”老僧笑道。

“有啊。数不清的疑问。但我不问你想干什么,你也不必与我多说。”宋潜机话音刚落,忽然拔剑。

老僧足剑点地,疾退!

宋潜机很满意冼剑尘送的这柄剑,出鞘时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像一道影子,是最适合杀人的利器。

他上一瞬在语气闲定的聊天,下一瞬便刺出最狠绝的剑。

他拔剑时,剑轨在心中推演过无数遍,他知道这一剑决不会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