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遇到挑战(第4/5页)

你畏缩着:“你知道为什么的。我来找奈松。”

“你已经不可能找到奈松了。你的目标变了;现在,你在这里是为了生存,跟我们其他人一样。现在,你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他嘴角微弯,样子可能是轻蔑,“我说这些,是因为如果我不让你清醒过来,你他妈的或许会抽个风,把我们全部杀死。”

你张嘴想要回答。但他向你逼近一步,样子凶悍到让你真的坐直身体。“告诉我你不会这样做,伊松。告诉我,我不必在深夜逃离这个社群,希望那些被你惹怒的人不会割断我的喉咙。告诉我,我不必再到外面流浪,为自己的生存挣扎,眼看着我想帮助的人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惨死,直到我被该死的虫子吃掉——”

他哽住了,不能继续再说,猛然转身看别处。你盯着他绷紧的后背,什么都没说,因为你无话可说。这是他第二次提及你在特雷诺杀人的事。这算意外吗?他出生在那里,在那里长大;你离开时,勒拿的妈妈还在那里生活。你记得是这样。也许在最后那天,她也死在了你手上。

你实际上什么都不能说,当负疚感让你满口酸涩,但你还是试着说了句:“对不起。”

他狂笑。这听起来甚至不像他,笑声如此丑陋,愤怒。然后他恢复之前的姿态,望着晶体球远端的墙。他现在更能控制住自己,下巴上的肌肉不再跳得那样剧烈。“证明一下你的歉意。”

你摇头,因为困惑,而不是想拒绝:“这怎么证明?”

“人们正在传播流言。你跟依卡见面时,全社群最碎嘴的几个人在场,看来,你是确认了之前那些基贼一起议论的那件事。”你听到“基贼”这个词,几乎是身体一震,他以前曾是个那样讲礼貌的孩子。“在地面,你说过这次灾季会绵延数千年才能终结。这是夸大呢,还是事实?”

你叹气,让手穿过自己的头发。发根那里浓密卷曲,乱成一团。你需要重新梳理下发卷,但你还没做,因为没时间,也因为感觉这样做没有意义。

“灾季总是会过去的。”你说,“大地父亲维持着他自己的平衡。问题只是要花多长时间。”

“那是多长时间呢?”这几乎不算是问题。他的语调太平淡,太放松。他早就猜到了答案。

而且他理应得到你最诚实,最接近的猜想。“一万年?”要让尤迈尼斯裂谷停止喷涌,再让天空恢复洁净。从地质学的通常角度来看,这时间一点儿都不长,但真正的风险,来自飞灰可能导致的问题。如果有足够的火山灰覆盖温暖的海面,就会导致两极结冰区扩张。这将意味着海水盐度上升。气候更加干燥。永久霜冻。冰川移动,扩张。而一旦出现这种局面,全世界最宜居的赤道地区还将过于炎热,带毒。

在灾季里,真正杀人的是严寒。饥饿。风霜。不过,即便等到天空恢复洁净,那条裂谷也可能会导致一个延续数百万年的严冬。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那之前很久,人类就将已经灭绝。到时候,无尽的白色冰原上空,将只有方尖碑飘浮来去,再没有人对它们好奇,或者无视它们。

他的眼皮眨动几下。“嗯。”让你意外的是,他转头面对你。更意外的,是他的怒火看似已经消失,尽管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悽然,感觉很熟悉。但真正让你难办的,是他的问题。

“那么,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你真的是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你才吃力地回答:“我没觉得自己能做任何事来解决问题。”就像你此前没觉得自己能做任何事来对付煮水虫一样。埃勒巴斯特才是幕后天才。你只是苦力而已。

“那么,你和埃勒巴斯特弄那些方尖碑干什么?”

“这是埃勒巴斯特一个人在做。”你纠正他,“他只是叫我召唤一块过来。也许因为——”这话说出来好痛心。“他自己已经不能那样使用原基力。”

“埃勒巴斯特造出了那道裂谷,对吧?”

你把嘴闭得特别严,以至于牙齿都挤到一起了。你刚刚说过埃勒巴斯特无法再使用原基力。足够多的凯斯特瑞玛人听说过,他们现在只能住在岩石花园里,都是拜他所赐,他们会设法杀死他,不管食岩人会不会干涉。

勒拿撇嘴冷笑。“这些不难猜到的,伊松。他的伤痕来自水蒸气、颗粒物磨蚀,还有腐蚀性气体,不是火——这些特点,对应的是过于靠近岩浆喷射口的那种灼伤。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这事的确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迹。”他耸耸肩,“而且我也见过你在五分钟内摧毁一座城镇,甚至都没出汗,所以我能猜到一点儿十戒高手的可能威力。方尖碑是做什么用的?”

你咬紧牙关:“你可以换六种不同方式盘问我,勒拿,我也只能给你六种不同版本的‘不知道’。因为我实际上就是不知道。”

“我觉得,你至少应该有一点儿概念。但如果你愿意,尽管对我撒谎好了。”他摇摇头,“现在,这里也是你的社群。”

之后他沉默下来,就像还在等你回应。你太忙,一心拒斥给出回答的想法,但他太了解你了。他知道有些话是你不想听的。所以他又说了那个词。“伊松,凯斯特瑞玛的基贼。这是你现在的身份。”

“不是。”

“那就离开。每个人都知道,如果你一心想走,依卡并不真的能阻止你。我知道,如果你感觉有必要,会杀死我们所有人。所以,走吧。”

你坐在那里,看你自己的双手,它们悬在你两膝之间。你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勒拿侧头:“你现在不走,因为你并不愚蠢。也许你在外面还能生存,但绝不会是奈松愿意见到的那种样子。即便再无其他原因,你还是想活下去,最终跟她重逢……不管希望有多渺茫。”

你的两只手抽动过一次。然后又软软垂下。

“当这个灾季总也不肯结束,”勒拿继续说,他还是那副没有抑扬顿挫的调子,跟刚才问你灾季会有多久一样,这样子反而更瘆人,就像他说的完全是事实,他了解也痛恨这个。“我们的食品将耗尽。吃人能延续一段时间,但不可持续。到那时,社群将变成掠夺者,或者直接解体,变成流浪的无社群者。但即便是那些,也救不了我们,长期而言。最终,凯斯特瑞玛的遗民也只能饿死。大地父亲终将大获全胜。”

这是事实,不管是否愿意面对。而这也是又一个证据,证明勒拿短暂的无社群生涯已经改变了他这个人。并不真的是变坏了。只是让他成了那种医生,他清楚在有些情况下,人只能给病人施加可怕的痛苦——打断已经愈合的骨头,截掉肢体,杀死弱者——为了让整体更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