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奈松,跌升(第2/5页)

“是哪个?”

奈松咬咬嘴唇。不过埃兹是沙法的人,她知道,沙法绝不会让他的任何原基人受到伤害。于是她说:“最年长那个。他个子高,皮肤很黑,脸也很长。”杰嘎继续吃饭,但是奈松察觉他下巴上有肌肉在抽动,那跟咀嚼无关。“那个海岸男孩,我见过他。我不想让你再跟他说话。”

奈松咽下口水,冒险辩解说:“我不得不跟其他所有人说话啊,爸爸。这是我们学习的方式。”

“学习?”杰嘎抬起头看她。局面仍然平稳,可控,但他也真的非常生气。“那男孩有多大,二十岁?二十五?但他还是个基贼。还是。到他这年龄,本应该已经治好了。”

奈松困惑了一会儿,因为去除原基力并不是她上课的目的。好吧,沙法的确说过,这是有可能实现的。啊——还有埃兹,他实际上只有十八岁,但显然是被杰嘎看得更老,他年龄那么大,如果自己愿意,肯定已经有机会用上那种疗法了。奈松想到这点,忍不住心寒:杰嘎开始质疑沙法宣告原基力可治愈的事了。如果意识到奈松自己也不想被治愈,他会怎样做?

肯定没好事。“好的,爸爸。”她说。

这样就可以安抚他,像平常一样。“如果你上课必须跟他说话,那也行。我不想让你惹怒那些守护者。但除了上课,就别再理他了。”他叹气,“我并不想让你在那上面花太多时间。”

他整顿饭都在唠叨这件事,但没说过什么更严重的话,所以奈松最终放松下来。

第二天上午,在寻月居,她对沙法说:“我需要学会隐藏自己取得的进步。”

沙法当时扛了两只布袋,上山返回寻月居的建筑区。布袋很重,尽管他身体特强壮,还是要累得呼哧喘气才能搬动,于是在他赶路时,她并没有缠着他马上回答,等他到达院落中放物资的小棚屋之一,放下布袋,喘过几口气。多存些日常物资在这里,比如孩子们的食物,胜过频繁往返社群仓库或食堂。

“你现在安全吗?”他那时小声问。这就是她爱他的原因。

她点头,咬着下嘴唇,因为这感觉不对,必须担心自己父亲做这种事。沙法目光严峻,看了她好久,这眼神里有一种冷酷的算计,让她警觉到,沙法或许在想一个简单方法解决她的困扰。“不要。”她不假思索地说。

他扬起一侧眉毛反问:“不要……?”

奈松经历过一年丑陋的日子。沙法尽管残暴,至少还干脆直接。这让她很容易咬紧牙关,仰起下巴说:“不要杀死我父亲。”

沙法微笑,不过眼睛还是那样冷。“某种东西导致了这类恐惧,奈松。这种东西跟你本人无关,也跟你弟弟无关,跟你妈妈的谎言无关。不管它是什么,都已经在你父亲身上留下伤疤——这伤疤显然已经化脓。他会反击任何触及,甚至只是靠近那个已溃烂伤口的东西……正如你亲眼见过的。”她想起小仔,点头。“这种人,你不能跟他讲道理的。”

“我能,”她冲动地说,“我以前就做成功过。我知道怎样能够……”操纵他,这些是准确的描述,但她现在才刚刚十岁,所以奈松实际上说的是,“我可以阻止他做坏事。我以前一直都可以成功的。”大部分情况下。

“但你早晚会失手,只要一次。就足够要你的命。”沙法瞅了她一眼。“要是他胆敢有一次伤害到你,奈松,我就会杀掉他。记住这件事,即便你把父亲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我可不是这样想。”然后他转身回到棚屋里摆放布袋,谈话至此结束。

一段时间之后,奈松跟其他人提到这段对话。小裴豆建议说:“也许你应该搬到寻月居来住,跟我们其他人一样。”

伊尼根、躲躲和拉瑟尔都坐在旁边,休息,恢复体力,他们一下午都在熔炉地面下寻找和推动做了标记的岩石。他们听到这句话,也点头咕哝着表示赞同。“这是理所当然。”拉瑟尔用她惯常的傲慢态度说,“要是你一直跟那些人住在一起,就永远不可能真正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奈松自己也想过这个,经常想。但是……“他毕竟是我爸。”她说着,摊开两只手。

其他人并没有因此理解她,仅有几个同情的眼神。他们中不少人还带着被暴力侵害的伤痕,都是他们生命中信任的成年人留下的。“他是个哑炮。”躲躲没好气地反驳,在大多数同伴看来,讨论可以至此为止了。最终,奈松也放弃了说服别人的努力。

这些想法总是会影响到她的原基力。怎么可能没影响呢,当她体内还有取悦父亲的无声渴望?她需要全神贯注,而且拥有那份愉悦的自信,才能跟大地完全融合。而那天下午,当她试图触碰岩浆口旋转的银线时,差错到了可怕的程度,她倒抽凉气,爬回到平常意识中,发现她已经把熔炉的十圈全部冻结,沙法放下他抬起的那只脚。

“你今晚在这儿睡。”他说,在他穿过冻结的地面,把她抱回长凳上之后。她累得无力行走。能活下去就已经倾尽全力。“明天等你醒了,我就跟你回家,我们一起把你的东西拿来。”

“我——不想这样。”奈松喘息着说,尽管她也知道,沙法不喜欢孩子们对他说不。

“我才不在乎你想要怎样,小东西。这件事已经影响到你的训练。这就是支点学院把孩子们从家里接走的原因。你日常做的事太危险,根本不能容许有任何干扰,不管来自你怎样深爱的人。”

“但是。”她并没有那份力气做出更强烈的反抗。沙法抱她坐在腿上,试图让她暖和起来,因为刚才,她聚力螺旋的边缘到身体的距离还不足一英寸。

沙法叹气。有一会儿,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大声叫人拿条毯子来;送来毯子的是埃兹,他看到发生的事情之后,已经自己跑去拿了。(所有人都目睹了刚才的事。这真是尴尬。正如你在奈松很小时就已经发现的,她是个非常非常骄傲的女孩。)等到奈松终于不再哆嗦,隐知盘也不再像是被彻底痛打了一顿,沙法终于说:“你身负更高使命,小东西。你活着不是为了满足任何一个人的欲望——甚至不是为我。你生来就不是为这些渺小目标服务的。”

奈松皱眉:“那么……我生来到底是要怎样呢?”

沙法摇头。银光在他体内闪过,网络一样的银线活跃着,变化着,那个嵌入他隐知盘的东西再次罗织着它的意志,或者说,至少是做了这样的尝试。“为了纠正一个弥天大错。对那个错误,我曾经也有责任。”

这件事太有意思,让人很难睡着了不去听,尽管奈松的整个身体都想睡。“那是个怎样的错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