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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贺,你累坏了吧?”负责指导研人的学长、博士二年级的西冈主动慰问道。

他两眼通红,好像刚刚痛哭过,但他不是因为同情研人而掉眼泪,只是通宵做实验熬红了眼。

研人想起西冈曾发来的哀悼短信,便说:“谢谢你的短信。”

“哪里。没能去守夜,实在抱歉。”

“你们这么忙,我怎么好意思请你们都来。我才应该道歉,请了五天的假……”

“别见外。”西冈眨着充血的眼睛说。

实验室里陆续有人进出,都向研人暖语慰藉。平常干练刻板的女研究员们,也都一反常态地亲切有加。正是有这些人的存在,研人才能勉强将研究生活坚持下去。

研人站到分配给自己的实验台位置上,投入工作。有机合成工作的目标是生成以碳为主要成分的化合物。打个比方,碳原子是四价,氧原子是二价,于是一个碳原子可以同两个氧原子结合,形成二氧化碳。听上去简单,但实际操作就不同了。让结构更复杂的分子发生反应,形成想得到的化合物,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剂量、温度、催化剂等条件若有细微的变化,结果就会不同。园田实验室就是要找到可以作为药物使用的分子结构,对其加以改良,提高其活性,最后造出新药。

现在,分配给研人从事的课题,是在主要由碳、氧、氮构成的“母核”的基本结构上,添加“侧链”原子团。实验台上贴着副教授给出的“菜单”,指示研人该依照什么顺序进行什么反应。不知为何,药学系的实验同做菜有相通之处,所以药学院以女生占多数,大学本科阶段可占九成,研究生阶段也有近一半,这在理科院系中可谓特例。

将试剂和器具准备齐全,花费了研人一上午的时间。他利用等待实验结果的间隙,来到窗边自己的桌子前,启动电脑。不出所料,邮箱里有很多吊唁邮件。他很感激朋友们的关心,逐一回了信。但处理到最后一封信时,他却突然僵住了。收件箱的邮件列表中,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寄件人地址:

多摩理科大学 古贺诚治

研人将这行字审视了好几遍,不禁汗毛倒竖。

这是已过世的父亲发来的邮件。

研人险些叫出声,他连忙闭上嘴,环顾四周。实验室的同事正埋头于各自的工作,没人注意到他。

研人推了推眼镜,将视线重新移向显示屏。收件时间是今天凌晨零点整。也就是说,这封信是父亲过世五天多后发出的。邮件名是:研人收,父亲。

病毒邮件或骚扰邮件不会冒用父亲的名字,难道这是谁的恶作剧?

确认杀毒软件处于运行状态后,研人点开了邮件。液晶屏幕上,浮现出九磅小字写成的正文。

研人:

你收到这封信,意味着我已在五天前从你和你母亲面前消失了。但你们不用担心,也许几天后,我就会回来。

真是莫名其妙。“回来”难道是指从冥界归来吗?研人继续往下读。

不过,考虑到我不能立即回来,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打开被冰棍弄脏的书。

还有,不要对任何人提到这封信,包括你母亲。

信到这儿就结束了。

文字虽少,却充满谜团。看似遗书,却没有提到死亡。这究竟是谁发的信?是不是利用软件定时发出已写好的邮件?如果父亲用了这种软件,那他一定预料到自己将要“消失”。但这明显不可能啊。

研人的目光停在了信末的一句话上:

打开被冰棍弄脏的书。

研人思忖再三,终于领悟了这句话的含义。这封信千真万确是父亲发出来的。研人念小学时的一个暑假,父亲对他实施精英教育,曾打开化学参考书,教他元素周期表。研人当时正吃着冰棍,冰水从冰棍上滴下来,将“锌”旁边染上了粉红色。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父亲一个人。

那本弄脏的书应该在老家父亲书房的书架上。本想打电话让母亲代为查看,但那样做就违背了父亲“不要对任何人提到这封信”的指示。不过,如果遵从父亲的遗愿,就得坐两个小时的车回家一趟。

研人靠在椅背上想,“被冰棍弄脏的书”里,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