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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又说回来,自己能做什么呢?研人抬头仰望星空,宇宙浩渺,无数光年外恒星的光芒点缀着地球的夜空。

肺泡上皮细胞硬化症的特效药,总有一天会开发成功。但至少要到五年以后,而不是一个月以内。在被这种无力感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同时,他又想起了父亲的遗言。研人依然抱有一丝希望。就算是无名大学的教授,作为科学工作者,父亲应该接触过逻辑训练。既然自费投入数百万日元建立实验室,那应该对开发出特效药有所了解。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安装在笔记本电脑里的“GIFT”软件,但研人不知道它有什么功能。

看来,最后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那个懂电脑制药的韩国留学生身上了。答应帮忙联络的友人土井,应该已经打听到了对方的时间安排。研人正考虑给土井打个电话,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研人专心思考自己的事,没有听见对方的第一次呼叫。直到对方第二次喊自己的名字,他才停下脚步。

研人已走到理科校区药学院大楼的后面。这里晚上基本没人经过,光线昏暗,只有远处的自行车停车场里亮着荧光灯。

到底是谁在叫自己?研人在黑暗中瞪大双眼,没看到人影。那是女人的声音,研人甚感诧异,正要迈步,突然听见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转过身,只见一个身材苗条的中年女人站在身后。她穿着朴素的大衣,没有化妆,带着理科女性独特的清爽感。

“你是古贺研人吧?”对方轻声问。

是理学院的教员吧?但这人也太像幽灵了,研人想。

“对,我就是古贺。”

“我想和你谈谈,有空吗?”

“嗯,有。”研人迟疑地答道。

“那请跟我来。”女人说着就要领研人往大学校园外走。

“等等,您找我有什么事?”

“是你父亲的事。”

“我父亲?”

女人紧盯着研人,点了点头。

“我有一些话,一定要跟你说。”

“你怎么知道我是古贺诚治的儿子?”

“以前你父亲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他很为你感到骄傲。”

研人立即就看穿对方在说谎。自己的父亲才不会为自己感到骄傲。

“请跟我来。”听到自行车停车场里传来学生说话的声音,女人加快了脚步。

“我们要去哪里?”

“外面很冷,到车里谈吧。”

“车?”这么问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后门。大学围墙下的细长车道旁,停着一辆小型商务车。车停在街灯之间,只能看出是辆黑色轿车。

研人一下子停住脚步。不知为何,他觉得只要坐进那辆车,就无法返回校园了。“不能在这儿说吗?”

“可是……”

“到底是关于我父亲的什么事?”这个问题刚一出口,研人有点混乱的大脑里又浮现出另一个疑问。

“不好意思,您是哪位?”

“啊,我是……”女人的目光游移起来,“我姓坂井,以前跟你父亲共事过。”

“坂井女士?全名是?”

“友理,坂井友理。”

研人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怎么写?”

陌生女子告诉他写法后问:“你父亲没提起过我?”

“没。您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坂井友理瞅了一眼商务车。“听说你父亲过世了,我很惊讶。”

那为什么没到厚木吊唁?

“您跟我父亲是什么关系?”

“我们一起研究病毒。”

“在多摩理科大学吗?”

“不是,我在外部研究机构工作。”

“就是说,你们共同搞研究?”

“不错。研人同学,你真的从未听说过我的名字?”

研人只好点头。父亲生前行动成谜,所以无从推量坂井友理的话有几分可信。

“今天我想问的,就是你父亲的研究。实验的重要数据都在你父亲那里。”

“数据?”有那么一瞬,研人几乎相信了对方的话。对研究人员来说,丢失实验数据当然是重大问题。

“你父亲是不是留下了一台小型的黑色笔记本电脑?”

研人愣住了。坂井友理说的,是父亲留在书房里的那台无法启动的电脑。

从家里带来的A5大小的笔记本绝对不能交给他人。

“我……我不知道。”他连忙否认,但对方明显看出了他的心理活动。

坂井友理见研人假装镇定地推眼镜,便“嗤”地笑了。

“你跟你父亲一模一样啊。”

研人惊讶地看着对方的笑脸。没想到这个阴森的女人会笑。研人第一次发现,尽管她不施粉黛,却很漂亮。

“去车里谈吧?”友理再次发出邀请,“里面暖和。”

可商务车贴了车膜,看不见车内,看上去不像是女人的车。车门仿佛随时都会打开,冲出一群男人。“在这儿谈就行。话说回来,那台A5大小的笔记本电脑怎么了?”

“我可没说A5大小哦。“

又犯错了!又要让坂井友理抓住把柄了。

“不过,我要说的,也是A5大小的笔记本电脑。”友理恢复认真的表情,“你父亲的遗物在你手上,对吧?”

研人无言以对,张口就可能自掘坟墓。

“把那台电脑给我。”

研人思忖片刻,改变策略:“电脑确实在我手上,但父亲说不能交给别人。”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电脑里有研究数据。你自己应该也不会把实验笔记带出实验室吧?”

看来坂井友理在研究机构工作好像是真的。不搞科研的人,不会提这种话。

“你父亲他没想到自己会死。”

这句话也不错。父亲的遗书并未以自己去世为前提,这相当古怪。

“我们的研究陷入停顿,请你务必将电脑给我。”

研人问:“父亲在三鹰车站倒地时,是什么样子?”

坂井友理欲言又止,歪着头斜眼注视研人。研人再次询问这个身材苗条、长发及肩、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父亲痛苦吗?”

“我不知道。”

“叫救护车的是坂井女士吧?”

“不是我。”女人断然否认。研人不相信。这个人绝对是最后一个跟父亲说话的人。可她为什么要离开现场呢?坂井友理应该是出于某种理由才匆忙弃父亲而去的。

“我也是为了你好。”友理说,“把电脑还给我。”

“为我好?什么意思?”

“我不能说。”

“那我也不能把电脑给你。”

友理沉默不语,眼神迷离起来,仿佛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研人不禁提高了警惕,等待对方回应。“明白了。”她淡淡地答道,大出研人所料,“那告辞了。”

对话骤然结束。友理快速返回车上,研人都来不及挽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