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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么好主意吗?”耶格问,但阿基利表情僵硬,没有开口。

先是身陷险境,又与父亲分别,几经打击,这个异形孩子似乎对世界关闭了心扉。

这时,注视着笔记本电脑的皮尔斯说:“日本方面发来了变更计划的邮件:放弃前往贝尼的机场,让在南部的等待接应者北上,我们南下,与此人会合,然后经过名叫鲁茨鲁的城镇逃往国外。”

耶格在地图上查看变更后的路线。那条路通往乌干达。这样一来,就等于放弃了当初后备的三个行动方案,将所有人的命运交给了最后一个选择。

“可是,现在怎么办?过不过河?”

“暂时在这里待到明天早上,就可以确保安全。”

“什么意思?”

“意思是,天上的‘捕食者’会被赶走。”

佣兵全都面露怀疑。迈尔斯代表大家说:“这不可能。没有地对空导弹,怎么赶走无人机?”

“相信日本的援军吧。”皮尔斯自信满满地说,“可是——”他脸色一沉,“问题是过河之后。就算我们平安过河,假如南部的叛乱军开始进军,也会不可避免地同我们发生正面冲突。这将是我们最后,也是最大的难关。”

“南部的家伙是‘圣主抵抗军’吧?”

“不错。”

这是本地区最令人恐怖、最大规模的武装势力。据说已经强奸、屠杀了数十万当地人。

“看来我们怎么都得死了。”米克说,“死在这片该死的森林里。我们先想好遗书怎么写吧。”

谁都没搭理米克。面对令人绝望的处境,大家都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吵架上。

见佣兵结束了对话,皮尔斯呼唤耶格:“过来。我想给你介绍一个人。”

雨林里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啊,耶格想。

“看电脑屏幕。”

耶格依言望向小屏幕。皮尔斯敲击键盘,卫星图像就切换成一个亚洲少年的面庞。

“研人。”皮尔斯对着麦克风说,“我想向你介绍一个人。”

画面中,一个戴着小号眼镜的少年正看着耶格,看起来身材瘦小,弱不禁风。

“这家伙是谁啊?莫非所谓‘日本的援军’就是这小子?”

“不是。他是开发治疗肺泡上皮细胞硬化症特效药的研究者。”

“什么?”耶格忧心忡忡地问,“他只是个高中生吧?”

“不。他二十四岁,在东京读研究生。名叫古贺研人。”

耶格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注视着这个即将拯救贾斯汀性命的研究者。

看着屏幕中强壮的美国人,研人为他们的魄力折服。对方脸上全是伤,战斗服下,双肩肌肉隆起,仿佛穿着铠甲一般。这就是之前与皮尔斯通信时,不时进入画面的士兵。对方深陷于眼窝中的双眼放着光,默默地凝视着研人。

“这是乔纳森·耶格。”画面外的皮尔斯说,“他是贾斯汀的父亲。”

父亲?自己要救的就是这个人的儿子?研人心头一惊,结束介绍的皮尔斯已经将耳机戴在了耶格头上。

“是研人吗?”

听见对方低沉的询问声,研人连忙点头。

“你真的在开发药物?”

“是。”

耶格的神色依然严峻。研人觉察到对方并不信任自己。

“你了解贾斯汀的病情吗?”

“嗯,了解。前不久我才跟你夫人通过电话。”

“你和莉迪亚通过电话?那贾斯汀现在怎么样了?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

尽管有些踌躇,研人还是准确传达了贾斯汀的病情:“根据检查数值,他还有十七天的命。”

耶格立即垂下了目光,但斗志昂扬的表情没有变化。

“你的药来得及制作吗?”

研人本想回答“应该可以”,但还是决定换另一种表达。他觉得自己如果回答得模棱两可,屏幕中的耶格就会伸出手来揍他。“嗯,没问题。”

耶格放下心来。这是当父亲的人才有的神情。另一个困扰研人的谜团迎刃而解——

某一天,将有一个美国人来访。

“你要来日本吗?”

“嗯,我们有这个打算。不过——”耶格的声音愈发低沉,“这里局势严峻,还说不准能不能抵达日本。搞不好,我再也见不到妻儿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研人将其理解为,乔纳森·耶格作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明白。”

“如果那样的话,请你告诉我的妻儿,为了救贾斯汀,我已经尽了全力。”

研人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名士兵布满血和泥的脸。虽然他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他知道,这位父亲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正在拼死战斗。惊讶之余,研人提出了一个质朴的问题。这个问题在日语里不常用,但用英语问出来则相当自然。

“你爱你的儿子吗?”

“嗯。”耶格答道,然后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的父亲不爱你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意思?”

研人不知如何作答,耶格继续问:“你没有父亲?”

“我父亲最近过世了。”研人答道,暗暗咒骂自己的境遇,父亲死了,自己自暴自弃,结果连命都搭进去了。

“太遗憾了。”耶格关切地说,“我父母离婚后,生活就一团糟。不过我好歹还是活到了现在。”

研人想说:我没有你那样坚强。

“我也曾一度怀疑父亲不爱我,但我有了孩子之后才知道,父亲都是爱孩子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保护孩子。”然后他自嘲似的补充道,“不过比母亲还差点儿。”

研人想到了耶格的妻子莉迪亚,感叹她组建了一个好家庭。

“总之我想救我儿子。请你一定赶快开发药物。我会感谢你的。”说完,耶格就把耳机还给了皮尔斯。

研人对屏幕中满脸胡子的人类学者说:“我能问个问题吗?”

“抓紧时间的话可以。”皮尔斯瞥了眼手表说,“视频通信会快速消耗加密用的随机数。希望你长话短说。”

“是我父亲的事。为什么古贺诚治会参与这件事?”

“九年前,你父亲和我在这里,在刚果相识。以此为契机,我将他带入了这个计划。”

“父亲也想拯救进化后的人类?”

“他最后作了这个决定。一开始他只是出于单纯的学术兴趣,但知道必须开发新药后,他决定冒险一试。你父亲想救助那些患病的孩子。”

研人不相信父亲有这样的热情:“真的吗?”

皮尔斯点头:“研人,你好像不怎么了解你父亲。古贺博士对自己未能在专业领域,即病毒学中取得重大成果而深感懊恼,所以他同意进行新药开发。他认为科学家的使命就是要对别人有用。”

父亲的自卑被彻底暴露出来,研人不怀好意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