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一百四十只毛绒绒

乔安娜躲在灌木丛的阴影里,悄悄往外窥探着。

在距她四五百米开外的草地上,有两只狮子正在狩猎一头非洲野水牛。

两只狮子都是长着鬃毛的雄狮,可鬃毛都还不长,围脖似的披在肩胛上。这说明他们都很年轻,可能刚刚独立不久,还没什么捕猎经验,这头野水牛,也许是他们迄今为止面对过的最大的猎物。

而他们生疏的表现也恰恰说明了这点:他们虽然成功地将猎物从野水牛群中分隔出来、将它单独围困住,但始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猎杀,只能前后左右绕圈子,不住观察、恐吓、试探,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

如果是有几年阅历的成年野水牛,碰到这种情况一点都不会慌。野水牛是草原上地位仅次于大象河马和犀牛的食草动物,皮糙肉厚耐力好,只要不被伤到要害,大可以跟掠食者耗上一天一夜,运气差点最多挂点彩,运气好点说不定还能偷个反杀。

然而巧得很,这头野水牛也只是个未成年,才被母亲驱逐出原生的牛群不久,还在新手上路阶段。

双方狭路相逢,纯属菜鸡互啄。

小野水牛对当前的处境相当,前蹄不住跺着地面,一心只想从两只狮子的包围圈中突围出去。它犹豫了没一会,就一头撞向其中的一只狮子。

直面冲击的狮子不得不向旁闪开,再扭过头来扑咬它,另一只狮子则抓住机会,抠着它的毛皮爬上了它的脊背。

小野水牛吃痛,“哞”叫一声,暴跳如雷地把背上的敌人甩下来,亮出了尖角。

它的牛角其实只长出了十几厘米,远不足够像成年野水牛一样直接在掠食者身上划出致命的伤口,但狮子们没有把握,乍一下被它的虚张声势吓住了,重新退到一边。

乔安娜估算着双方的体重和实际实力,轻而易举地求出了这种局面的最优解——

其实非常简单,一只狮子牵制小野水牛的注意,一只狮子则扑到它身上,一上一下协力将它扳倒,再按着它的脖子,咬住它的口鼻,让它窒息而亡。

这种猎杀方法由花豹来做,可能还有些风险,但换成重量和力量都在线的狮子,猎物可以说是爪到擒来,他们怎么偏偏就抓不到要领呢?

乔安娜越看越着急,尖爪不自觉弹出又收回,简直恨不得冲上前去,好好给两只狮子演示一番。

但她也就想想,不会真的付诸实践。

倒不是她怕狮子们会觉得她要抢夺猎物、转而对她发起攻击,她不现身,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份。

鬃毛更浓密的年长一些的狮子,名叫莱恩;而稍年轻一些的那只,是她几个月前刚刚(被迫)独立的狮子儿子辛巴。

早先离开领地时,乔安娜是抱着在外住到辛巴适应了独立生活再回来的想法的,但她爱操心的天性使然,这还没过去两个月,她就没骨气地改变了立场,偷偷摸摸地跑了回来。

不过心软归心软,她并没有忘记最初的使命,仅在暗中观察,没在辛巴跟前露面,不给厚脸皮的小懒鬼任何赖回她身边继续吃软饭的机会。

感谢花豹天生自带的保护色和潜行天赋,她尾随了辛巴和莱恩两三天,愣是没被他们发现。

另一边,辛巴莱恩还在跟小野水牛对峙。

辛巴是个标准的行动派,受不了这么来来回回敌进我退的拉锯,很快耐不住性子了。他磨爪霍霍,跃跃欲试,一双眼睛频频朝莱恩瞟,疯狂暗示: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啦!动手吗?动手吧!

莱恩无动于衷,仍慢慢地挪着爪子,在距离猎物半米左右的位置踱步,迟迟没有进一步行动。

过早开始的流浪生涯让他养成了万事谨慎再谨慎的习惯,时至今日,即使只是抓一只还不如他体型一半大的羚羊,他也会小心翼翼,不让锋利的羚羊角挨到自己分毫。

他有些后悔听信同伴的游说蛊惑,选择了这只小野水牛作为猎物,可狩猎进行到一半,要放弃他又舍不得,只好硬着头皮想办法找机会。有句话说得好,果断就会白给,犹豫就会败北。

日头渐渐西斜,地平线上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影子,那是白天找阴处歇凉傍晚才出来活动吃草的野水牛群。

小野水牛的呼救顺着风传到了牛群的耳朵里,虽说它已被母亲驱逐,但野水牛的本能让它们无法对同类的求助置之不顾。牛群的捍卫者们立即做出行动,排阵列队,气势汹汹地朝胆敢袭击小牛的两只狮子冲了过来。

局势瞬间调转,年轻的狮子们在铁蹄和尖角的威慑下夹着尾巴仓皇而逃。

到嘴的晚餐飞了,辛巴很生气,边走边喋喋不休地埋怨着:“都怪你!围捕了半天,你总干看着,半天都不动手。刚才要是干脆点扑上去,我们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吃牛肉了!”

莱恩沉默地听了一路,终于被念叨得烦了,停下脚步,扭头看了落后半步跟着的辛巴一眼。

辛巴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乖乖住了口。但饿肚子的怨念实在太重,等莱恩扭回头去,他又开始小声逼逼:“哼!要不是没得选,谁要跟你这个讨厌鬼结盟。每天就会使唤我,还老凶我。等我妈咪回来了,我一定要让她揍你!揍洗你!”

他钦定的‘打手’本豹此时正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听到这句口齿不清的话,忍俊不禁。

看来,不管是协同捕猎还是结盟生活,这两只青少年狮子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乔安娜担心一直跟着辛巴和莱恩,难免会因遗留下的食物残渣或排泄物被发现,因此确认两只狮子活得不太滋润但也饿不死后,她就离开了他们经常出没的区域,退到了领地边界上。

住了没两天,她正盘算着要不要再去探望一下艾玛,一辆越野吉普又从遥远的地方直奔她而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乔安娜很淡定,安心坐在一块石头上,等车开到跟前。

出乎她意料,这次的访客只有纳尔森和丹小朋友两人,没有志愿者护送,连随行的当地向导都不知所踪。

减员的疑惑没能困扰乔安娜多久,因为丹一下车,她的注意力立刻就被那颗反着光的小脑袋吸引了。

丹的头发被剃光了,彻彻底底变成了个小光头。

……太秃然了,老母亲有点接受不了。

乔安娜想,以小朋友剪个头发都觉得自己丑到没法见人的观念,突然被抓去剃了个光头,怕不是会当场羞愤自尽。

但出乎她意料,丹的情绪很平稳,扑到她怀里时,也没有第一时间向她哭诉发型的事。

她也不会主动去戳雷点自找麻烦,自然地蹭了蹭丹的脸,问:“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他对你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