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魂有术(第3/12页)

“他自称王十二,还说自己很有钱。他家里真有钱吗?如果有钱,我们给他安排一个贵宾房,特殊照看。”

院长白了我一眼,“疯子说的话你也信……给他一个单人房已经很好了。你快回岗位上去,别老旷工。”

看起来院长并不知道关于五百万的事,他也并不关心这个病人。

“马上就去。我把他的卷宗拿回去研究一下,这个案例很值得研究。”我露出一副醉心业务的样子。

“好了,你去和老李说一声,暂时调用一下卷宗,就说我同意的。”院长很有些不耐烦,只想快些打发我走。

我很知趣地退出了院长办公室,到病人档案处查阅卷宗。

他的卷宗简单得有些简陋。

“李川书。男,2055年7月8日生。家族无病史。根据病人家属的描述,该病人两年前离家,不知去向。2082年6月回家,逐渐有癔病症状,由偶尔发作发展为经常性发作。初步诊断为深度人格分裂。各种病理性检查均正常,体内未见激素异常,精神疾病诱因不详。发病时未有攻击性行为,社会危害度低。建议住院疗养保守治疗,适当控制病人行为。”

这样一个病历说明不了什么,关键在他失踪的那两年。也许就是在这两年里,他成了另一个人?我正打算合上卷宗,突然被备注栏里的一行小字吸引:病人家属要求对病人进行单人看护,并预支三年的看护费十五万元,同意器官捐献的声明已签字。

我暗暗吸了一口凉气。这行简单的句子里大有玄机!一个精神病人,只要身体健康,就是合格的器官捐献者。在精神病院这样的地方,因为各种原因死掉一个人是很常见的事,如果家属签订了一份这样的声明,病人就随时处于危险之中。一旦达官贵人们有需要,一个精神病人的小命又有谁在乎?

我翻到页首,把病人家属的姓名地址记了下来。

找到李川书的家时,我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是一间残破的瓦房,看起来简直是上个世纪的建筑,残破不堪,随时可能倒塌。这破败危房里只住着一个人,是个乞丐,浑身散发着酸臭味。我捂着鼻子问了他几句话,但他一问三不知。我丢下十块钱,然后逃出了屋子。转身看着这残破的房子,疑心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转过身,我心中一凉——那个曾经打昏我的大汉就站在不远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他缓缓地走过来,我两腿发软,想跑都没有力气。

“老板有请。”他很简单地说。

我开车跟着他的车,一路上无数次想一甩方向盘夺路而逃,却始终没有勇气。大汉的车是一辆剽悍威风的军用车,马力极其强大,气势吓人,我的破车没可能跑掉。

王天佑仍旧在那个豪华的会客厅里接待我。

“你去了李川书的家?”他半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我。我从小就知道,如果你真把此类问话当做一个问题,那么就犯了幼稚病。他这么说是要我承认错误。

我恭敬地站在他面前,低头垂眼,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仆人,“是。”

“好奇会害死猫,你知道吗?”

“知道。”

“猫有九条命,你有几条?”

“一条。”

他问得轻描淡写,我答得小心谨慎。他抬眼看着我,“为什么要去那里?”

“我看到他的家属签订了器官捐献协议,一时好奇,就想去看看。这种协议,家属一般都不愿意签。”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敢有半句虚言。

他从沙发上起身,抓住我的手,“梁医生,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也要相信我是一个好人,没有恶意。李川书原本是一个流浪汉,他答应了我做器官捐献,但后来又后悔了。他的神志也有些异常。这件事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所以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他的器官捐献是定向的,你可以去查记录。但是事情出了点差错,他趁着我不注意偷看了许多机密资料,被抓住之后,居然装疯,谎称叫王十二。”

王天佑认真地看着我,“他从我的户头里偷钱,这是他偷偷窃取的机密之一。我不清楚他还知道多少,所以私下请你来监视他。我不想有更多的人掺和在里边。这件事你知,我知,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我也不会出一千万来请你。”

他的手很潮,黏糊糊地让人感觉不舒服,但我也不敢把手抽出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他放开我的手,缓步走到窗前,“帮我好好照看李川书,如果他自称王十二,你就和他多谈谈。那些都是我的隐私,你要保密。”

“一定的,一定的。”我的话音刚落,落地钟突然响起,“当——当——当——当——”连续四下,每一下都让我心惊肉跳。

钟声刚过,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王总,您的药。”声音婉转动听,我很想转身去看,然而心里害怕,终究没有这个胆量。

王天佑似乎有些意外,看了看钟表,“不是还有半个小时吗,怎么这么早?”

女人缓缓走进来,经过我身边,“您今天早上提前吃了药。”一股清香闯入鼻孔,我偷偷抬眼。女子身材婀娜,穿着一袭紧身旗袍,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和大腿,她正伺候王天佑吃药。也许有所感应,她扭头瞥了我一眼,正迎上我猥琐而胆怯的目光。我慌忙垂下眼,心脏突然间狂跳不止。

这个女人的出现成功扭转了我的思绪,让我暂时忘掉了凶险,浮想联翩。美女啊!都是属于有钱人的。等我有钱了,也要整一个,不,要整好几个!

当她又缓缓地走出去,我才回过神来,重新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马上屏神凝气,静静地等着王老板的训示。

他的脸上竟然现出了一丝犹豫。

“这样好了,”他说,“我让阿彪送你回医院。你留在医院里,全天候监护。我不想惊动你们的院长,或者任何其他人,你要明白,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和一个精神病人有关。你所知道的一切必须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慌忙说。

“另外,记住,好奇害死猫。按照我们的约定去做就好了,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他的话越是平淡,我的心里就越是忐忑。恐惧感压倒了对金钱的渴望,一种预感变得清晰起来:最后我可能不但拿不到钱,还会把小命搭进去。

阿彪押送我回医院的途中,我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才能逃离陷阱,当然,我也想了如何才能保住五百万——理所当然,我什么法子都没想出来。

我这一生真是白活了,除了和精神病打交道,啥本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