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跋涉 11 方舟密卷(第2/3页)

她说得没错。“直接攻击”这个词意味着数不清的死亡,即使四百年过去了也是如此。而且我们根本没办法知道,方舟里的人是否与方外之地成功取得了联系,或者他们在那里发现了些什么。假如我们的船能够找到另一片大陆,那里会跟我们死亡之地的烧焦景象有什么不同吗?

“这仍是我们仅有的方外之地确实存在的唯一证据,”派珀说道,“可能你现在能够理解了,我为什么一直力排众议,派出船只去搜寻。”

我想起罗萨林德号和伊芙琳号,心中不禁感到充满生机。这些船被派出去,并不是在我们地图之外的无形海域中盲目游荡,它们有着确切的搜寻目标。

*

“只有这一张纸吗?”我转向莎莉问道,“没有别的了?”

“在不得不离开指挥官的办公室之前,我勉强才把它抄完,”她回复道,“不过这已经是全部了,至少能识别的部分都写在这里了。我浏览了锁在柜子里的其他文件,没有跟这个相似的,也没有其他提起方舟这个词的。而且,我从未听过指挥官谈论这件事。不过,我确实没办法参加他最私密的会议。爱萝丝和拉克兰原定在第二天下午回到那儿,去查看他办公桌里的文件,与此同时我在议会会议中为指挥官做记录。但我从未有机会跟他们碰面,了解他们是否找到了什么,因为次日他们就被告发了。”

“你觉得他们在搜索指挥官的房间时被发现了吗?”我问。

她低头片刻,然后又望着我说:“即便到了现在,我每个礼拜都会思量这个可能性。不过,我们每天都在危险当中,我将永远无法确切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身份暴露的。”

“你告诉了抵抗组织关于方舟密卷的事?”我又问道。

“我又不傻,”她说,“发现方舟密卷当天,我就发出了一份紧急报告。当时议院由一个叫瑞贝卡的女人领导。当一切尘埃落定,我从议会逃出来之后,她专程从自由岛赶来跟我会面谈论此事。那时候我们就都知道,这件事有多么重要。”

我无法将目光从密卷上移开。就那么薄薄一张纸,展开在莎莉的桌子上,却包含着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代。方舟是大爆炸之前的避难所,在爆炸后藏在某个地方。还有新大陆,在东方死亡之地,以及西部永不平息的大海之外。然而我们仍然不清楚,方外之地是否在大爆炸中幸存,还是也变成了骸骨与灰尘的集散地。

“瑞贝卡做了什么?”我继续问道。

“她能做些什么?”莎莉耸了耸肩,“就像你说的,这只是一张纸而已。我们根本做不了什么。我逃出了温德姆,拉克兰和爱萝丝却死在那里。听说有这么一个方舟是一回事,找到它则是另一回事了。自那之后的每个议院领袖都知道方舟这件事,其中有些人甚至还派出了搜寻船寻找方外之地,比如派珀。然而根本没有人能找到任何线索。”

“几年前我们有了点线索,来自新霍巴特一个线人的紧急报告称,那里披露的一些文件可能跟方舟有关联。”佐伊说道,“但议会在同一时间风闻了这个传言,抢先出击,将整件事压了下去。自那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起艾尔莎,我和吉普在新霍巴特期间,是她的收养院收留了我们。她从未谈论过死去的丈夫,除了有一次我问起她有关自由岛的事时,她说:“我的丈夫曾经也爱问问题。”我仍记得,当我提起抵抗组织的话题时,收养院厨房里的空气都因恐惧而凝固了,艾尔莎的助手妮娜恐慌得跑出屋子,而艾尔莎拒绝谈论这些事。

我很可能永远都没机会直接问艾尔莎,她的丈夫是否牵涉到抵抗组织了。议会已经占领了新霍巴特。吉普和我逃了出来,但那里如今已经变成了监狱,不再是一座城镇。

“不过别搞错了,”派珀说道,“议会将会一直寻找方舟和方外之地,如果他们还没找到的话。并且,他们的资源比我们多得多,掌握的信息可能也比我们多。”

我又看了一眼方舟密卷。“你们不觉得,在方舟里的人可能还活着吗?”

莎莉使劲摇头。“四百年了,连一个相关的传言都没有,更别说有人亲眼看到了。他们肯定都死在那里了。”

“骸骨迷宫,”赞德在窗旁坐着喃喃自语,“永恒烈火……”

派珀的目光从赞德身上移开,仔细看着我的脸。“你能感觉到些什么吗?”他俯身过来,指尖放在我的膝盖上。“通过这张纸,你能感觉到方外之地,或者方舟在哪儿吗?”

“我们让露西娅和赞德试过,这样并不管用。”佐伊说道。

“她和他们不一样。”派珀说。

佐伊有些气愤地挪动一下。我怀疑她想的事情是否跟我一致,即我只是目前还没变成他们那样。

在自由岛上时,派珀曾让我盯着一张地图,试试看能否帮他找到方外之地。最终我什么也没找到。然而这次,情况有可能不同。当时,方外之地只是一种希望。现在,因为这张皱巴巴的纸,我们有了某种证据,证明方外之地确实存在,或者至少曾经存在过。我拿起这页纸,然后闭上双眼。

我试着想象飞行。我根本无法想象大爆炸之前时代的飞机是什么样的,它们又是如何飞行的,但我尽力想象自己正在大地的边缘之外,在大海上空自由翱翔。依靠回忆,我试着找到自由岛,它只是在茫茫大海中的一个小黑点。然后再往北,我想象着派珀曾跟我说过的冬季冰层。往西和往南,除了大海什么都没有在我脑海出现。我希望自己能瞥见另一个海岸,在下方突然出现。

然而,我并不是在飞行,反而正沉溺水中。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我的脸淹没。我张开嘴想大声呼喊,本以为会尝到海水的苦涩咸味,结果尝到的却只是甜味,甜得发腻而不真实,最终变成恶臭。无论在哪儿,我都记得那种味道。

我一动也不能动。我用尽力气往右边望去,看到旁边有一张脸。透过这些黏稠液体很难分辨清楚,只看到头发漂浮起来,遮住了半边脸。随后液体流动起来,头发被冲到一边。那个人竟然是艾尔莎。

我大叫起来。派珀用手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带回房间里。我低头看时,发现双手正在发抖,手中攥着的纸像飞蛾翅膀一样不停颤动。

“你看到了什么?”佐伊问道。

这则消息像重担一样压在我身上,我努力站起来,动作非常缓慢。

“他们要把他们都关进水缸里,”我说,“封锁城镇只是第一步。他们要把新霍巴特的每个人都扔进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