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化龙（第2/3页）
敖夜高大的身躯微弯，左手握着什么按在腹上，右手拄着剑身变得坑坑洼洼的霜华剑，缓慢而坚定地走来。
他浑身湿透，豆大雨滴顺着他微散的头发滴下，落进他脚下的泥泞中，和顺着他黑色衣摆流下的黑血，一道蜿蜒流淌向远处。
望着他这副凄惨而狼狈的模样，佘宴白心中多大的气都消了。
纤白的手握紧了淡褐色的伞柄，他轻声道，“怎么回事？”
敖夜这才发现他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是他的阿白，他的夫人。
他猛地停下，抬起头，对上佘宴白担忧又心疼的黑眸。
“说话啊。”佘宴白瞪着他苍白的脸庞，“你去做什么了，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
敖夜望着他，缓缓一笑，举起了左手，摊开掌心，露出他一路小心护着的东西。
那是一枚淡紫色的龙珠，在深沉的夜色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不甚明亮，但远比龙冢里那些黯淡的龙珠要强些。
而佘宴白只注意到了那龙珠所散发出的血腥味，很浓郁，是敖夜血的味道。
因这会两人离得近，闻着便格外明显，纵使敖夜身上有着来自旁人的、浓郁又恶臭的血腥味，也难以将其遮掩住。
“这枚龙珠已经被净化了，你服下后可将其炼化成自己的元珠，然后……你就能化龙了。”敖夜哑声道。
“化龙？”佘宴白狭长的眸子微微睁大，不敢置信道，“你是说，服下它，我就能化龙？”
“对，化龙，阿白，你能化……”
许是想着即将达成佘宴白的心愿，敖夜苍白虚弱的脸上流露出了纯然的愉悦之色，唇角一直微微上扬着。
“解除你身上的禁制，立刻！马上！”佘宴白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不想我生气的话，最好照做。”
他这么要求着敖夜，却将自身的禁制重新启用了。
敖夜一愣，忽然间感应不到佘宴白的情绪令他有些犹豫，于是便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就不用解开禁制了吧？”
佘宴白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笑道，“阿夜，如果你不想日后有一天，看到我如你这般模样出现在你的面前，就最好快点，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趁着我还有理智，你最好乖乖照做。”
佘宴白的这个威胁，对敖夜可谓是非常有效。一想到会看到佘宴白带着一身血出现在他面前，敖夜就是一阵气血翻涌。
他的阿白过去了受了太多伤，流过太多血，他不想再看到佘宴白虚弱的模样。
“好，我解开，你别生气。”敖夜叹了口气，接着依言解开了体内的禁制，将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袒露在他的伴侣面前。
体内没有龙珠，敖夜的实力可以说是大打折扣。他用最快地速度赶到深渊，与外围的魔物厮杀来逼迫自己入魔。
然后他潜入深渊深处，找到魔龙，与其进行了一场生死决斗，过程可谓是险象环生，但还好最终胜利的是他。
待他按照扶离教授的法子，用自己的血净化了龙珠后，便一刻不停地赶了回来。
可他还是在星星随时可能破壳的情况下，离开了他的阿白与孩子整整七天。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从伴侣仪式上知道佘宴白深藏心底的愿望那刻起，他就想助佘宴白化龙。
可那会，佘宴白还怀着星星，他怎敢离开一步？后来星星被诞下，他又忙着孵蛋，更是没有机会。
也就是不久前，换佘宴白孵蛋后，他才空筹划此事。
“抱歉，阿白，我这么晚才回来。”敖夜歉然道。
佘宴白凝望着他手上的那枚龙珠，眸光闪烁，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他疯了似的想化龙。
足足两千年，他试遍了各种方法，都没有成功。
可是今夜，当梦想即将实现，只要他伸出手接过那枚龙珠吞入腹中，多年来的野望就会实现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因为不知从何时起，他那并不大的一颗心里装入了敖夜，接着挤进了眠眠，后来又塞下了一个星星。
满满当当的，再无一处空隙装填旁的事。
而化龙？这个疯狂又绝望的执念，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未曾想起了。
许是不知不觉间就消散了，也许是有比之更重要的东西取代了它的存在。
“阿白？”
见佘宴白只是用一种难言的目光望着他，却始终不肯接过他手中的龙珠，敖夜有些焦急。
“快趁着新鲜服下，久了这龙珠就会变得死气沉沉。”
敖夜举着龙珠朝佘宴白走了几步，却腿一软，单膝跪在了他面前，而他右手拄着的霜华剑则深深地没入了松软的土壤内。
他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本就虚弱乏力，更别说他又在大量失血后匆匆赶回龙族领地。
如今能走到这儿，已是强撑着一口气，却半路遇见了来迎他的佘宴白，令他这一口气悄然松懈。
于是这一动，他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便再也撑不住了。
佘宴白手一松，任由那绘着半扇荷花与荷叶的油纸伞落地，在地上滚了几遭。
他往前走了几步，而就是这须臾的功夫，他便已如敖夜一般浑身湿透。
一袭红衣湿答答地黏在身上，勾勒出蛇妖曼妙的好身量。
“起来。”佘宴白朝敖夜伸出了手。
敖夜松开握着霜华剑的手，抬起手臂，把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了佘宴白纤柔苍白的手上。
佘宴白紧紧握住，用力一拉，便将单膝跪在地上的黑衣男人拽了起来。
“阿白，龙珠。”敖夜仍不忘他好不容易得来的龙珠，把左手紧紧握着的龙珠送到佘宴白的面前，然后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佘宴白却看都不看那龙珠一眼，而是又往前走了半步，挤进了敖夜宽厚的怀里，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腰身，把湿漉漉的脸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在漫天雨声中，细细地听着他心跳动的声音。
噗通、噗通、噗通……
“我不想化龙了。”佘宴白闷声道。
闻言，敖夜有些不解，也有些惊诧，忙问道，“为何？”
“因为我夫君很喜欢我的蛇尾巴。”佘宴白委婉地拒绝了化龙，怕他不明白，索性又解开了自身的禁制。
敖夜怔愣了一会儿，良久之后，他收起那枚龙珠，空出双手回抱住佘宴白。
“我夫人的尾巴漂亮极了，雪白的，摸起来又滑又凉，我很喜欢。”
深深夜色里，茫茫大雨中，两人紧紧相拥，红衣与黑衣几乎融为一色。
泛黄的油纸伞滚了大半圈，最终在霜华剑旁边停下。
似是心有灵犀，敖夜忽然低下了头，而佘宴白亦在这时抬起了头。
当又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黑夜时，湿漉漉的两人在滚滚雷声中，吻在了一起，缠绵又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