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机会

“这是在,干什么?”越陈风同样垂目望着陈知渊手里的月白。

“他说他想展现一下与本尊亲密无间的关系。”陈知渊似是已经认命了,只摊着手心,麻木着脸道。

“月白,你虽形态与各位兄弟姐妹们有所差异,可你仍旧是我儿,这件事不会有错。更无需如此在意自己不是一只狐狸,万物皆有灵不是吗?”越陈风弯下了腰,伸出了手,触了触他鼻尖,清雅出尘的脸上罕见地带着一抹笑意。

月白这才不情不愿地抱着陈知渊的拇指晃了晃,陈知渊便依着之前约好的那样,一拂袖子,将他变了回来。

月白没想到自己爹是这副模样,细细打量了一番,微微动了动肩膀,还是不太好意思般地轻叫了一声:“父皇。”

“我儿顽劣,日日受仙尊照拂,叨扰了。”越陈风拍了拍他的头,却是对着陈知渊沉谨道。

月白知道这是在说客套话,刚想辩驳下,自己并非顽劣。却没想到陈知渊却是眉头不皱,敛了敛袖子,慢条斯理道。“再是顽劣,由本尊容着,也不能叫顽劣。”

月白:“……”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自己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月白觉得陈知渊这么说话不对,这么说虽然能显得陈知渊大度又宽容,可总不能以牺牲自己的形象来为他增色啊?自己可是第一次见爹呢。

想到这里,月白轻扯了扯他袖子,努力给他递了个眼色,示意陈知渊不要说了,自己咳嗽一声,仰着脸跟越陈风道:“师尊的意思是,孩儿在云静宗很乖巧,尊师重道,克己复礼,丝毫不让师尊费心,与顽劣二字从来都沾不上边。”

“是吗?”越凌抽了抽嘴角“我怎么觉得你师尊不是这个意思?”

“当然是这个意思了。”月白瞪他一眼,轻勾了勾陈知渊的袖子,翘着眼角,笑靥如花地问他。“对吗?师尊。”

陈知渊:“只要是你说的,都对。”

月白这才满意点点头,朝着越凌扬扬脸,颇为自得。

越陈风将他们的样子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话,只邀着他们去了竹林深处的屋子里。月白担心越安,拽着越凌去找那群狐狸们。

屋里一片寂静,越陈风轻拂衣袖,将一杯灵茶递与陈知渊,才跟他幽幽道。“百年未见仙尊,仙尊的变化倒是让陈风刮目相看。”

“活得时间长了,人总会变的。你不也变了吗?”陈知渊轻挑着眉,跟越陈风寒暄道。

他记忆里关于越陈风的事情不多,只依稀记得几百年前自己来妖界斩尽妖兽的时候,这人还是张狂桀骜,浑身上下都带着无尽的狠意和戾气。跟清雅二字不说格格不入,简直压根儿都沾不上边。

“岁月蹉跎,总是要学乖的不是吗?”越陈风眼里一丝清光闪过,对着陈知渊淡淡一笑,眼角一扬望着远方嬉戏着的几只狐狸,颇为感叹道。

“看来当年之劫,将你的狐族重创不轻。那几只也是你的孩子吗?他们不比魂飞魄散好多少。”陈知渊寻着他的目光望去,方才就是他们中的一只,直直叼走了越安。龙生龙,凤生凤,越陈风修为天赋如此,他的孩子们不会差太多,而今看他们连灵识都几近没了,遭受了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是否是因为曾经的桀骜,才会罹难如此。”越陈风端正着身子,仰头望着门外,并未因陈知渊直言不讳的话有什么不适。“狐族在我鼎盛之时一应气运尽皆被抢,更有甚者,我夫人为保得腹中胎儿灰飞烟灭。哪怕我上穷碧落下黄泉都遍寻不得,少有能抵抗的孩子们,也为了助我一臂之力,散尽了修为。一夕之间,我妻离子散,沉午山内鬼影幢幢,皆是我狐族死去之殇。”

“可若是没有如此实力,你那时连渣都不会剩,更遑论救助你的族人。”陈知渊轻蔑望他一眼,淡淡道。

“是啊。”越陈风慎重点点头。“强大并不是错误,不能因为引来他人觊觎而自怨自艾。”

“这些年我在天命一事上纠结,一心占卜,倒也窥得几分天机。仙尊就没纠结过您那够与天比肩的修为实力从哪儿来吗?”

“拿天来跟本尊比?”陈知渊一手放在桌子上,慢条斯理问他,

“看来您知道。”越陈风笑笑,静静道。“我当年以为是因为我是修为太盛,水满则溢,才惹得天道不满。待到在这里之后,才隐隐觉得这冥冥天意,针对的却原来并不是我。”

“是本尊又如何?”陈知渊轻皱了皱眉,颇有些不耐烦。“说点本尊不知道的。”

“您既然知道,天道针对的是您,那关于您的,我就不必多说了。”越陈风不意外陈知渊会知道这些,只垂眸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修仙者众,与我修为相当的虽然凤毛麟角,却也不是没有,为何天道要殃及我这条池鱼呢?”

“本尊以为,你不是个例。”陈知渊淡淡道。鬼王夜无渡斩尽万千恶鬼,只配给楚宁剖心,日后南海之境唯一的主人杜衍,甘愿为楚宁倾囊相助,倒是不知道,这位妖皇知不知道,日后他那位五皇子,也是为楚宁两肋插刀的佼佼者。

“可想必,承天道直接动手,被强抢气运的事情,只怕只有我族。”

“为什么?”陈知渊一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轻眯着眼睛,凑近他危险问道。“月白从哪里来?”

“若是连您都不知道月白从哪里来,我就更不知道了。”越陈风直视着他,丝毫不怵。“我族被针对的时候,正是月白降生之时。天道手段之狠厉,让人不能想象,不过就是为了置他于死地。即便我勉力保住了他,也不得不把他送出去,可仔细想想,在他消失之后这些年能够风平浪静,怕不是因为他的魂魄不在这方世界?”

“你想说什么?”陈知渊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拧着眉,语气森然。

“我曾经一直在想,月白即便降生在我族,也不过是天赋好点的妖修,难道天道知道他以后有大造化,才会先下手为强?可今日看到了您,我才意识到,当年的灭族之灾,最终的目的也不是月白,不过是因为有人想偷梁换柱,来您身边窃取气运,而刚好月白只是被换的那个罢了。”

“但是这也说明,您对月白偏爱又何尝不是必然呢?所以仙尊还是请先想一想,您对月白的态度,有几分是因为真心,有几分不过是连天道都能窥得的命定。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修真之人,在这荒寂的岁月里踽踽独行,最怕的是错把将相逢当永远,任将善意当救赎。汲汲营营费力想要抓住东西,可到头来,蓦然回首,却发现所求所得,不过黄粱一梦,枉然而已。您身上什么东西最容易被人觊觎,您自己知道,天数茫茫谁都说不清,可到头来,谁又不是一点深情,三分浅土,半壁斜阳?又何必,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