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碑上魂(55) 臣女除此之外,一生—……

京都最近热闹的很。

无论是世家还是贫民, 都在讨论承恩侯家大少夫人以死守节的事情。有赞同的有反对的,不过都只停留在讨论的阶段。

谁知道几日后,苏老爷就好像魔怔了一般, 竟然公然提出江南之地守节之风盛行并不是毫无道理,女子应当以江南女子的德行为准, 今日他的女儿若是想为了夫君而殉节,他绝不伤心, 因为这是一种气节。

男儿家勇战沙场,是一种气节,男儿为官清廉, 是一种气节, 女子守节, 向世人表明自己的清白, 也是一种气节。

如此混淆视听, 实在是让人不耻,不过却有一些人支持苏老爷,开始聚集在他的身边, 称赞他为德行嘉美之人。

苏老爷就被夸的飘飘然, 然后开口女子气节,闭口贞洁牌坊,将自己家的门风夸成天上有, 地下无。然后过了几天,在京都众人的隐隐怒气中, 苏老爷被张柯请了几杯酒,在酒馆里面当众说了一句:“我家大女是个有气节的,我就经常跟她说,做为女子, 出嫁从夫,夫死相随。即便是将来我行将就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的老妻,我那日就跟她说了这话,老妻便道:你放心,我肯定是先于你而去,我听后便觉得此生无憾,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张柯就高兴极了,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人喝醉了,竟然有如此的“气焰”,让苏老爷犹如醉在云端,不亦乐乎。既然如此,他就不客气了。

然后不过半天的时间,苏老爷认为京都那些凡是死了丈夫的夫人们都该去世,而不是夫君死了,还苟活在世上的话,就传遍了京都城里。

此时,有一些人闻见了风的味道不对,及时止步,不敢再跟着苏老爷的步子,苏老爷却还不知道自己的话传了出去,反而是醒来之后高兴的道:“从未想到,我们家竟然是这般飞黄腾达的。”

这些日子受的追捧让他欢喜,并且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倒是苏夫人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道:“如今我去承恩侯家,弯弯也不见我,门房不让我进门,我就是想去其他夫人那里问问,也只笑盈盈的看着我,就是没有一句实话。

苏老爷却想起了张柯的话。

张柯说,他正在做一件莫大的功绩,这事情碍着了多少的人利益,自然不会得人欢喜,但是成功了,便是千古垂名。

苏老爷还想起了那日瞧见张柯陪在太子殿下的身边,然后在路上见了他,招他上前,道了一句,“殿下,这是苏大人,来京述职的。”

想到这里,苏老爷的心就热起来。那可是太子啊,虽然太子并不对他多和善,但却细细问了他的功绩,在徐州做什么官,多少年了,在地方上有什么见解等等。

苏老爷紧张的不行,还是张柯替他说话,“苏大人这是被殿下的威严所倾倒了。”

苏老爷就彻底的信了张柯。回来就陪着张柯喝酒,“你说,殿下会不会记得我?”

张柯笑道:“你是个名人,殿下自然记得。”

如此,苏老爷就舒了一口气,像是得到了什么承诺似的,开始勇往直前了。首先,便听从了张柯的意见,开始鼓吹望月庵的高洁之处,希望朝廷颁发牌坊以此表彰。

这话倒是也没有什么,众人满眼瞧着他上蹦下跳,承恩侯几次三番劝阻他也没有用,索性跟他撇清了关系,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道:“我们家的儿媳妇,不用这般,无论是改嫁还是守节都随她自己,假若是改嫁,我就给她出嫁妆,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

苏老爷却第二天隔空回话:“我自己的女儿,我生我养,自然是我说了算,虽然嫁到了你们承恩侯,却依旧是要守我苏家的规矩。”

承恩侯是真的觉得苏老爷离死不远了,他跟弯弯道:“我这真心当他亲家才有此一说,你回家跟他说说,这背后的事情已经卷起了千层波浪,不是他一个人所能抵挡,一个不好,便是要被浪卷进海里面去,尸骨无存,我如今跟他说话他已经不信了,你是他的女儿,想来他还信你一分,比我说话好多了。”

苏弯弯就抹泪摇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道:“不满父亲说,我阿爹已经写了信来,让我赴死。只是这次,我,我突然有些疑惑父亲到底对不对了。”

这次没有冤枉苏老爷。

他是真情实意的写信来,让苏弯弯用死来成全他如今的高义。只有苏弯弯死了,他的那场戏才能完全的唱下去。

承恩侯看着那封信,实在是想不明白苏老爷的脑子怎么了,他想来想去,拿着那封信去了南陵公家。因为信中多次提及了都是折霜带坏苏弯弯的话。

南陵公笑笑,拿着信道:“无事,你只管看护住大少夫人便是,他不过是个秋后的蚂蚱。”

承恩侯这些日子被太子所用,对南陵公倒是更加的不敢得罪了,生怕他背后来阴的。倒是折霜等人走之后,笑着道:“父亲,大戏要开始了。”

时至六月,烈日炎炎,苏老爷在提出望月庵的提议后,又说出了一句话。

他说,他前些日子去庙里面,看见了一位寡居之人,便是平宁侯家的姑奶奶,她言辞之中,十分向往望月庵,希望能在里面吃斋念佛。

那为什么不让她去呢?

守节应当是神圣的,不该被阻拦。

当晚,平宁侯府传出了平宁侯老太爷揍平宁侯的声音,然后第二天,穿戴整齐,进宫面圣。

当日上午,圣上传召苏老爷。

同时,京都各位老封君们进皇宫,请见皇后。

折霜静静的坐在皇后宫中,坐在最后,此时此刻,她的身份还不足以坐在最上面一排。

由柏国侯老夫人为主,威远侯夫人为辅,将苏家的夫妇的罪行说出来,请求皇后责罚。

皇后静静的听着,然后目光看向毕恭毕敬坐在最后的折霜。

她问:“阿霜——你跟苏氏相好,两位夫人说的话,你可有补充?”

折霜摇头,“并无。”

皇后点头,然后问其他人,“你们呢?”

其他人也摇头,“并无。”

皇后便道:“本宫可以下旨责罚,但是你们想要本宫责罚什么呢?”

柏国侯夫人道:“请皇后娘娘下旨,责罚苏家夫夫妇蛊惑人心,实在不堪为官,为父,为母。”

皇后便又看向折霜,“阿霜,你呢?你想要本宫责罚他们什么?”

折霜站起来,抬头,然后从后端往前迈出一步,转身,正对着皇后,最终慢慢的继续往前走。

走到皇后的不远处,她双手叠在一起,行了一个大礼,跪下去,大声道:“回禀娘娘,臣女认为,今日事,不当只处置苏家夫妇,更该处置江南如同苏家一般的夫妇千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