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3/4页)

“所以,你是想让我借假死脱身?”

“对,只要世人皆以为师兄已死,肯定不会去找林府的麻烦。”

“好主意。”林清羽淡道,“可是,当一个死人有什么意思。”

常泱不假思索道:“只要师兄重获自由,就能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这还不够吗?”

“想做的事情……呵。”林清羽笑了笑,像是在嘲笑常泱的天真,“你不是说你懂我么,你连我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做寻常的大夫,我要做只做最好的。我必须阅尽天下藏书,必须有取之不尽的奇珍药材。而这些,只有太医署能给我。我不排斥荣华富贵,不排斥权势加身,我也喜欢看别人跪在我面前战战兢兢的模样。你懂吗?”

常泱愣愣地看着林清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口口声声想带我走,未免太可笑了。”林清羽站起身,“我让欢瞳送你离府。”

事情远远超出了常泱的预料。在他眼中,师兄是个怀瑾握瑜,光风霁月的君子,富贵权势放在他身上太过不搭,太过违和,他一时半会儿实在接受不了。然而看到师兄马上就要推门离去,他还是忍不住说出心中所想:“那师兄想要的这些,陆小侯爷就能给你吗?”

林清羽步伐顿住。

“陆小侯爷命不久矣,如今得过且过,混吃等死,和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有何区别?如此德行,岂能……”

林清羽寒声打断:“那你想要他怎么做。”

常泱愕然:“……师兄?”

“你也知道陆晚丞身患绝症,全靠一口气撑着。你看他和你说说笑笑,没个正经,你可知他每日要喝多少药,扎多少针。他走两步路就要气喘吁吁,稍微受凉便会昏迷不醒,甚至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犯咳疾的时候,整夜睡不好觉,还要因为担心吵醒我强作隐忍——这样一个人,你还想他做什么呢?去考科举,还是去参军为国效力?他只剩下半年了,为什么不能在最后的半年里当一个什么都不用操心的纨绔子弟?”

林清羽甚少和人说这么多话。他何尝不知道陆晚丞的惫懒,纨绔,不着调,他也看不惯陆晚丞凡事都不认真上心的态度,甚至当着陆晚丞的面没少嘲讽过。但这并不意味着,别人能看不起陆晚丞。

漫长的沉默过后,常泱低声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喜欢他?”

林清羽没有犹豫:“我不好男风,他亦如此。我和他的关系,若一定要说……”林清羽轻声一笑,“大概算是被姻缘强行绑在一起的知己罢。”

“不好男风。”常泱面露苦笑,“我知道了,是我……让师兄烦心了。”

林清羽想说你还没到能让我烦心的地步,但瞧见常泱失魂落魄的神情,还是把话收了回去。

常泱深吸一口气,从医箱里拿出一张方子,勉强笑道:“这是往生丸的配方,师兄收下吧。我……我走了。”

林清羽轻一点头:“欢瞳,送客。”

常泱走出屋舍,抬头看着天边的明月,溘然长叹。他是为了师兄才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如今眼前人已非心中人,他或许该离开了。

不,师兄从来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是他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师兄身上。师兄说的没错,他这样,未免太可笑了。

常泱黯然神伤着,听见欢瞳道:“常公子别难过了,我家少爷是什么人,他肯定不会让自己一直被困在南安侯府这个鬼地方的。”

常泱自嘲一笑:“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欢瞳拍了拍常泱的肩膀,道:“走吧常公子,再晚一点要来不及了。”

常泱问:“何事来不及?”

欢瞳笑道:“小侯爷知道今晚常公子可能要难过,特意邀请您去看一场好戏。”

夜色渐深,一朵黑云悄无声息地遮挡住月光,府里的灯一盏盏熄灭。在树木繁多的后园,除非打着灯笼,否则连脚下的路都难以看清。

陆乔松带着邱嬷嬷藏在一棵树后,盯着池边两道人影,问:“你确定是他们?”

邱嬷嬷道:“错不了。常大夫今日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衣裳,少君穿的也是白色。”

陆乔松咬了咬牙,道:“走!别让他们跑了!”

邱嬷嬷当下就从树后蹿了出来。她别的不行,就是嗓门大,嚎一嗓子半个侯府都能听见:“哟,这不是少君嘛。大晚上的,少君不在小侯爷病榻前服侍,和谁在这鬼鬼祟祟地赏月呢!”

这一声嚎叫来得猝不及防,身着白衣的男子吓了一跳,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入水中,好在被身边的青衣男子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才稳住了身体。

青衣男子厉声喝道:“谁在那胡言乱语!”

邱嬷嬷一听这个声音,脚立刻就软了。

怎会是侯爷的声音?邱嬷嬷一个趔趄,想往回跑,不料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花露拦下。花露大声道:“邱嬷嬷怎走的这般着急?”她又朝树后张望了一眼,“诶,三少爷也在啊。大少爷在前头和老爷赏月呢,您不去看看么。”

陆乔松被迫停下想要溜之大吉的脚步,心中暗骂不已。

花露的声音没邱嬷嬷那么有穿透力,但足够让南安侯听见。今日他照常歇在眠月阁,由潘氏伺候着换上常服。潘氏见外头月光清亮,又言池里的荷花开得正欢,问他要不要去池边散步赏月。

南安侯也是个读书人,不忍辜负月色,便带着潘氏来到后院,碰巧遇见了同来赏月的嫡长子。父子俩难得有机会好好说上几句话,潘氏贴心地借准备吃食为由,把时间留给了这对父子。

陆晚丞主动提及皇后。皇后始终挂念着胞妹唯一的孩子,时不时就差太监来府中问候,也常常赏赐补品下来。南安侯便让他等身子见好,亲自去宫中谢恩。

两人聊得好好的,冷不丁一阵喊叫,吓得陆晚丞险些落水。南安侯知道自己的嫡长子身娇体弱,受不得惊吓,稍有不慎就可能一病不起。此刻见陆晚丞脸色苍白,唇无血色,自是勃然大怒:“谁在说话,给我过来!”

陆乔松和邱嬷嬷被花露“请”到了南安侯面前。南安侯冷道:“大晚上你们主仆二人在后园大呼小叫,安的是什么心?”

陆乔松硬着头皮道:“儿子也是来赏月的。”

陆晚丞有气无力地笑笑:“三弟赏月不带院中养着的歌姬伶人,反而带着邱嬷嬷,真是好有雅兴。”

陆乔松自知理亏,只能隐忍不发。

南安侯看向邱嬷嬷:“你刚刚在大叫什么。”

邱嬷嬷忙道:“回侯爷的话,奴婢陪三少爷来赏月,远远瞧见池边有两个人,就以为是少君和常大夫。这不能怪奴婢啊,府中上下都知道,少君和常大夫是同门师兄弟,经常见面,关系很是亲密。奴婢这才误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