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首辅掉了马(第2/5页)

“本辅身为内阁首辅,制定大政方针即可,怎的事事叫我劳心费力?内阁也不只本辅一位大臣,陈大人不是急着立功么,你将文书悉数交给他,本辅很忙,先行一步!”随后脚底抹油般跑了。

范玉清等大臣目瞪口呆。

这实在是不像慕月笙的风格。

随后大家将视线齐齐投在陈瑜身上。

陈瑜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这个慕月笙,气死他不说,还想他卖苦力,可能有什么办法呢,陈瑜虽与慕月笙斗,也是心怀社稷之人,哪里能容忍中枢运转不开,自是不甘不愿接了下来。

“慕月笙这是君子欺之以方!”

陈镇在一旁慢悠悠道,“陈大人这就不对了,你往日恨不得从首辅大人手中夺权,如今给你了,你还不乐意,真是辜负首辅一片栽培之心。”

陈瑜:“.......”

慕月笙哪里管那帮朝臣怎么看他,匆匆出了宫,上了马车,脱去官服换上陈七的短打劲衫,任由陈七给他易容。

葛俊在一旁瞧着,暗暗咂嘴,谁能想到刚刚在朝堂上一语定乾坤的内阁首辅,下了朝赶忙紧忙的去给人当小厮呢!

三月二十三日,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在国子监举行,皇城司下令着各处书院休学五日,京城四处也禁止宴饮歌乐。武侯卫时不时在大街小巷巡查,倘若抓到哪间酒楼高歌载舞,或哪家青楼伎乐糜丽,便一并捉拿入狱。

燕雀山东苑下面有个水池,水池不深却是有些荒废,前几日有三两个小姑娘在岸边嬉戏,差点掉下去,可没把崔沁等人唬一跳,文夫人更是扶着腰勒令所有人不许来这边,又连夜着人弄了些篱笆围住,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趁着科举散学的五日,崔沁得了空便着人雇了些短工来挖深渠道,在池边筑些围栏,又找来木工造一三角木亭,并一方水榭。池边生了些葳蕤的草木,宋嬷嬷便发动书院的婆子们来修剪。

到了第二日,河工将池子疏浚得差不多,南边的亭子也造好了,如今就剩下北边造个水榭,管事的霍嫂子来请崔沁示下,那水榭建在哪里比较好,崔沁打算亲自去瞧一眼。

午后春风拂暖,崔沁立在一颗树荫下眺望池子里那片荷尖,小荷纷纷探出半个头,一根挨着一根,待盛开定是十分茂密,从岸边延伸至水心,倒是一方好景致。

湖水清新带着潮气,风声夹着鸟鸣,崔沁在云碧耳边低语几句,云碧便支着身子眺望,瞧见刘二正在岸边巡视督工,而那个陈七不知道在做什么,直挺挺立在一颗树旁,瞧着仿佛是往这边看了几眼。

云碧眉头登时一皱,喝了一句,“陈叛徒,过来!”

刘二和陈七二人是云碧亲自在牙婆子那里买来的小厮,自从这二人暴露身份后,云碧便没给他们好脸色,时不时耳提面命几句,刘二和陈七撞上云碧是叫苦不迭。

那陈七闻言倒是不像往日那般推脱,反而面色镇定大步走来,眸光朝崔沁瞥了一眼,拱手道,

“有何吩咐?”

云碧吹鼻子瞪眼的,指着水面道,“我记得你是通水性的,下去瞧一瞧那片荷尖大致位置,是不是单就水面露出的这一片,确定荷藕范围,我们姑娘好选在哪一处建水榭。”

乔装成陈七的慕月笙瞥了瞥水面,敛了神。他只消一眼就明白了崔沁的用意,这一水泊四四方方,此处是北面正中的位置,地势又稍比对岸高,崔沁定是打算将水榭建在此处,倘若能挨着那片碧荷是最好,只是眼下河泥里到底有多少藕根,还瞧不出来,得下水探一探方知。

慕月笙到底不曾做过这等粗活,略有些犹豫。这两日科举开考,他原是忙得脚不沾地,只是葛俊递讯来说是崔沁雇了些河工在书院干活,他不太放心抽身过来瞧几眼。

前两日葛俊在燕园给他找了一处宅子,如今他日常用物皆搬来了此处,是打算就近挨着崔沁住,他想明白了,既是舍不得放手,就尽可能多陪陪她,他若是远远住在北城,是怎么都够不着她的。

云碧见慕月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便拉下,“怎么着,使不动你?”

慕月笙忙回神,“我这就下去.....”慢条斯理挽起了袖子,云碧瞅着他那作派便有些嫌弃,蹙起了眉尖,“还挺讲究的!”

慕月笙微顿,担心自己露馅,神情收敛麻溜卷好裤腿打算下水。

那头刘二兴致冲冲奔了过来,讨好地朝云碧递了个笑容,“云碧姑娘,陈七昨夜着了点凉,有什么事吩咐我!”

云碧朝慕月笙轻哼一声,复将崔沁的话转述一遍,刘二二话不说一跃而下,十个弹指的功夫,他从水面探出半个头,甩了甩水珠道,

“姑娘,东边那头的藕根密一些,这里也有,只是瞧着稀稀疏疏。”刘二指了指崔沁脚下那片河塘。

崔沁略作寻思,“有一些也不错,那还是建在此处吧,回头贴着水面造一个宽台,宽台边上再养些睡莲。”

慕月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凝望她的侧脸,想起荣恩堂后方水榭也是这般布置的,唇角一时微勾。

春末夏初,她换了一身香云纱,月白绣红梅的花样,腰间被一系带勾着,身段柔柔的,跟柳条似的,窈窕妩媚。一阵凉风拂过来,将她吹得往后一退,他真是担心吹断了她的细腰。

云碧连忙将崔沁护在怀里,慕月笙有心上前却是不能够。

刘二从对岸出了水,朝这头施了一礼是打算去换衣裳。

云碧见慕月笙杵在那里,不快道,“愣着做什么,去督工啊!”

崔沁听惯了云碧骂刘二和陈七,也就没放在心上,不曾往陈七瞄一眼,竟是嗔笑着点了点云碧的额尖,“你呀,就是得理不饶人!”

她模样娇趣,面颊微红,眉梢似驻着春晖,明目飞扬。

原来离开他,她是这般从容快乐,慕月笙心中一片黯然。

她在他身边,只有小心翼翼。

他记得每日回府,她细心做了一桌子好菜,葱花若点翠,红椒似腊梅,样样色香味俱全,他那时心里便想,这些内宅妇人皆是无趣,几道膳食而已,竟是弄得花里胡哨,有那功夫不如多读几本书,增长些见识。

如今才明悟,她是一心扑在他身上,哪怕是一道膳食,既要营养,也要美味,还得瞧着叫人有食欲,越是将小事做的精致,方能看出一个人的心。

在崔沁之前,他身边没有女人伺候,打小也不爱腻歪在母亲的容山堂,一贯独来独往,吃穿用度皆不讲究,崔沁是唯一给他费十二分心思的人。

原先他不懂,如今是懂了,这叫朝朝暮暮,这叫细水长流。

只可惜,他明白的时候,她已转身消失在烟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