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 017:视角(第3/3页)

维特比趁此机会给另一个问题提供答案:他从桌子后面溜出去,沿着弧形的墙壁向科学署快步走去,连一句匆忙的告别都没有。

只留下总管和格蕾丝。

“你要猜一猜吗?”总管问格蕾丝,他将怒气与自怨尽数压到副局长身上,哪怕餐厅里所有眼睛都望着他们也无所谓。

为了重新激活失去生命力的台词,他开始回想异常地形、第一期勘探队的录像、催眠调节之类的概念——与另一种情况完全相反:通常的惯例要求他头脑中想着类似于可怕的甲状腺肿和数学作业那样的词语,以免交欢时高潮来得太快。

“你到底他妈的要不要猜?”他嘶嘶地带着气声吼道。他并不想对在场的任何人坦白,只想告诉生物学家。

“他们射杀了瑞秋·麦卡锡。”她说。

“是的,说对了!”总管高喊道,他知道,就连远处柜台上卖饭的人都能听见,他们正看着他。餐厅里还剩大约十五个人,大多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们射杀了瑞秋·麦卡锡。”总管说,“尽管当他们来找我时,我已经安全撤回。经过……两三次谈话之后?在我看来,那只是普通的监察而已。我被召回汇报工作,与此同时,几名经验更丰富的探员继续跟进线索。然而此时武装分子已经把麦卡锡揍得半死,并将她带到一座废弃的采石场顶端。他们要她交待酒吧里那个人的真相。她办不到,因为她是无辜的,她不知道我是密探。但这不是他们要的答案——到了那时,无论什么答案都不是他们想要的。”永远不会是他们想要的。法官开出了逮捕令,他为自己帮助打开案子的缺口而感到兴奋,差不多就在同时,男朋友朝着麦卡锡的脑袋开了两枪,她坠落到下方的浅水里,三天后被当地警方发现。

这要是换作别人肯定就完了,不过他还太嫩,并不明白这一点。多年以后他才知道,是母亲救了他,不管那是好事还是坏事。母亲托人帮忙,联络关系,施行贿赂。用惯常的借口掩盖每一次特殊的合作。因为——当一切已经无关紧要,她后来终于承认了——她对他有信心,相信他可以有更好的表现。

总管被停职一年,并接受治疗,但那并不能修补创伤。他又熬过了再培训计划,其过程就像用一张大网捕捉细小的错误,只不过错误仍从他头脑中一次次漏过。然后他被赋予文书行政工作,于是他再次一级级爬上来,达到“修正者”这样一个不算职位的职位。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被派遣外勤任务。

于是某一天,他被调去管理一个毫无生气的机构。他无法向各任女友坦白这件事,却可以在餐厅里对着一个明显憎恶他的女人大声喊出来。

他先前看到的小鸟仍在高耸的窗户边飞来飞去,但它的动作让他感觉更像蝙蝠。雨云继续积聚。

格蕾丝依然坐在他面前,头顶有昔日的职员守护。总管也依然坐着,格蕾丝正逐一细数他其余的小错,没有特定的顺序,也没有其他人留下来听。她已看过他的档案,而且还搞到一些额外信息。在她侃侃而谈的过程中,也提及另一些事——他的母亲、他的父亲,长篇累牍的叙述仿佛歪歪扭扭的游行队列。有趣的是,当她讲到一半,他便不再感到受伤,反而有种麻木的解脱感。她在跟他说话,没问题。她看得他很透彻,很明白,从他的特长到他的弱点,从他一段段短暂的恋爱到游牧民族式的生活方式,以及再到他父亲的癌症和他父亲对他母亲的矛盾心态,还有他欣然接受母亲用工作代替家庭与信仰。当她讲述所有这一切时,语调中巧妙地混合了夸张的同情和勉强的敬意,因为他拒绝退避。

“你从没犯过错吗?”他问道,但她不予理睬。

不过她给了他一个理由:“这一次,你的同伙试图切断我与总部的联系,永久切断。”代言者仍在继续帮他,其行事方式就像脱缰的公牛。

“这不是我的要求。”就算是,现在也不想了。

“你又进入我的办公室。”

“我没有。”但他不太确定。

“我试图让一切保持原状,那是为了局长,不是为我自己。,,

“局长死了。局长不会再回来。”

她扭转头,望向窗外的庭院和远处的沼泽,恼怒的表情让他无从开口。

也许局长正在X区域上空自由飞翔,或者正用齐根断裂的指甲扒住泥土与芦苇,慌乱地试图逃离……某种东西。但她不在这里。

“想一想吧,格蕾丝,假如他们用另一个人替换我,那该有多糟。因为他们永远不会让你当局长。”真相换真相。

“你知道我刚才帮了你一个忙。”她转移话题。

“帮忙?当然。”

但他的确明白。那些令人不快的事她已经毫无意义地拋了出来,就像浪费的弹药,射向天空的子弹。她那首饰盒里剩余的指控已全部倒空,放弃这些收藏意味着她将来不会再拿它们来对付他。

“你跟我们很像,”她说,“犯了许多错,只是想努力做得更好,努力变得更好。”

潜台词:你不可能解决三十年来都未能解决的事。我不会让你超越局长。这其中有什么样的误导?她要将他推向何处,或者从哪里引开?

总管点点头,并非因为同意或不同意,而是因为他很疲惫。然后他告辞离开,把自己锁进餐厅的洗手间里,把早餐都吐了出来。他不知这是感染了某种病症,还是他的身体在竭尽所能地排斥南境局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