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场务一个钟后返回,看林柯和路涂还等着,便给导演打了个电话。

电话全程不超过一分钟。

“答应了?”路涂惊讶。

场务点头,挂断电话给林柯还有路涂带路。

路涂连连点头说是,被林柯戳了一下,无奈的搭茬:“不知道女二是那位老师啊?我们过去会不会打扰,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这是在明理暗里的打听女二呢。场务笑了笑,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林柯,说:“这个我可不敢多嘴,小林老师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林柯被场务这一眼看得浑身发毛。

天差不多全黑了,长街短巷有穿堂风,没那么热。阿婆在院子门口乘凉,拿一把蒲扇悠悠闲闲的扇风。

环境有点像老北京的四合院,但剧里的小风,林柯饰演的角色,不住这里。

怎么有一股火锅香味?

“到了,”场务的声音打断林柯的沉思,“沈导,林老师。”

路涂表情谄媚,绕过场务迎上前去:“沈导——演!”

后半句话险些劈叉,路涂高亢的语调一拐弯,用更为媚俗的高尖细嗓音,将破音的字掩盖下去,“啊~是林影后,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林柯浑身一震,直接傻在了原地。

沈风是有作品的大导,女alpha,三十出头,没有大人物的架子,起身就和路涂握手:“路助理。”

另一抹倩影也站了起来,身条纤细,短衣长裤,拖鞋火锅,素面朝天。淳朴的不像网上那个呼风唤雨的影后,但眉眼和形体都是上佳,周身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

路涂半鞠躬,要和林秉然握手。

林秉然说:“不用客气了,我一手的火锅油,坐吧,旁边有马扎。”

林柯揪扯着热裤,想要把牛仔布料过揉烂。

路涂招呼介绍:“小林,快过来,这是沈风导演,试镜那你们见过了,这个是林影后。”

“不好意思啊,导演,今天小林飞机晚点了,来晚了……”

沈风:“没事,来了就行,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耽误。”

寒暄完,路涂从旁边让出空档给林柯。

“沈导,”林柯扭头看林秉然,胆战心惊张嘴,嗓子眼仿佛卡住,脸憋红,咳嗽两声眼尾挤出泪花。

路涂像看自己不争气的孩子,就差急眼:“小林!快叫人啊!”

林柯叫不出口,眼睛死死钉在青石板上。

沈风觑了一眼林秉然,心想竟然已经厌恶到了不能直视的地步了?

林秉然面无波澜,捧着一杯清茶,隔着香烟缭绕的火锅,淡定品茗。

场面太窒息,路涂不忍卒睹。

沈风瞧着,不插手也不插嘴。林秉然和林柯演双女主的戏,以后共事,一个剧组抬头不见低头见,当这个和事佬没意义。

况且,她纵横娱乐圈十多年,第一次这么不会来事的演员还是第一次见,竟然装也不带装的。

而林秉然是影后,身份担得起,林柯在线上靠她营销炒作,线下出场就使她脸色,场面尴尬难堪,她也不会主动招呼林柯。

林秉然淡定捞一筷子肥牛。

小马扎就在旁边,没一人敢挪动半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林柯的嘴像打了死扣。

路涂救场:“沈导、林老师……小林有点晕车……”

沈风没了好脸色,撂下筷子,啪的一声按在桌子上。

路涂连忙噤声。

林柯抖擞,她低着头。脸上是悲愤、不甘、隐忍、眷念,各种表情交错而过,层次丰富仿佛影后附体。

林柯脖子涨粗了一圈,脸又红又黑,眼圈通红,不知道的以为她受了多大委屈,要哭一样。

“林、林老师,您好,”半晌,林柯抬头,眼泪成串子一样哗哗的掉。

“呜呜呜,”林柯呜咽,“我、我是您的粉丝,见到您……太激动了……呜呜呜。”

“……”

路涂也瞪着铜铃一样的双眼,她惊叹林柯睁眼说瞎话的演技。

面见偶像喜极而泣,说不出多正常啊!

林秉然吃不下饭了,瞪了一眼沈风,这个就是你说的黑子?

沈风呛了一口茶,难以置信道:“你是秉然的粉丝?”

“是,”林柯的语调还带着哭腔,“林老师,我想……我想和您握手……”

林秉然:“……”

林秉然起身和她握手,完毕说:“坐吧。”

林柯点头坐下,从包里翻出纸巾揩眼泪。

路涂选另一边落座,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沈风分了一次性筷子给林柯和路涂,稍许,问:“你真是秉然粉丝?”

林柯嗯了一声,在锅里捞滑溜滑溜的红薯粉,夹不起来,路涂给她捞出两根。

沈风:“秉然代表作,你知道几个?”

红薯粉跐溜回锅里,林柯路涂齐齐吞咽口水。

林秉然低声一笑,说:“别为难小孩,就简单说说我15年的作品吧。”

林柯:“……”

我以为你是个好人,谁料你果然是个大魔王!

林柯淡然一笑,眼圈还红着,说:“您15年拍了那么多剧,年代剧《山水风光》,都市情感电影《七年之痒》,古装电影《乱战》。这些我都非常喜欢,《乱战》伤了肩膀是吗?有没有落下病根?现在还要紧吗?”

沈风一愣,瞥向林秉然:“那年拍戏受伤了?”

林秉然将电磁炉的火调低,随口道:“嗯,轻伤,知道的人不多。”

林柯交了一份堪比满分的答卷,松了一口气,夹稳一筷子红薯粉捞进碗里。

林秉然撑着下巴,觑她,半晌一笑,红唇娇艳,抿出颊边一颗酒窝。

林柯不敢直视,低头,火锅烟燎到眼睛。

“哎哟,怎么了?”路涂说,“熏到眼睛了?”

林柯点头,不停的揉眼睛,本就通红的眼被揉出血丝。

沈风见状,说:“先回酒店休息吧,这没什么大事。晚点剧务会发通告单,保姆车明天派,会准时在酒店楼下等。”

路涂点头哈腰站起来,“不好意思,导演,那我先把小林带回去了。”

沈风挥手:“去吧去吧。”

“导演,”林柯道,然后克制拘谨的瞅一眼林秉然,“林老师,我先走了。”

林秉然:“去吧。”

路涂搀扶着林柯,两人消失在连通路口的巷子。

沈风收回目光,笑着说:“你看这护城河,水还挺清澈。”

林秉然浅笑:“一米宽的浅沟,也值当叫护城河。”

林柯和路涂拐进巷子,离开林秉然和沈风视野之后火速撒手,齐头并进,闷头往镇外冲。

冲到剧组布景的地,零星的工作人员还在加班,林柯和路涂又连忙搀扶在一起,放慢脚步。

先前是路涂扶林柯,现在是林柯扶路涂。

扶着走了两步,路涂跛着右腿意识到不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