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七日海洋馆.16

手指相交的时候, 夏油杰发现塞壬是可以离开冰块的。就像他现在所看见的一样——祂上半身已经冒出冰面,浅杏色长发垂下虚掩着漂亮娇小的上身。

光看上身的分明是娇弱美丽的女性,但从纤细的腰部开始, 就变成了银色巨大的鱼尾。那鱼尾并不瘦弱,足足有两米多长, 坚固美丽的鳞片覆盖着肌肉, 令人毫不怀疑被抽上一尾巴的话, 即使是成年男人也会断掉好几根肋骨。

看着将脸颊贴到自己手腕上, 秀丽面容染血的青年,塞壬眼眸里透出好奇。祂蜷缩手指, 指尖轻轻扫过夏油杰眼睫:“我需要钥匙, 打开锁链。”

夏油杰毫不犹豫:“我去找钥匙。”

塞壬眨了眨眼, 随即祂将尾巴从冰块里抽出来, 逐渐变换成人类的形态。

祂变成人后, 后背上的伤口仍旧没有愈合,膝盖和小腿上残留着鳞片。祂坐在冰块顶部,自然的向夏油杰伸出手:“抱我。”

与娇柔外表和过于软弱的声音不同,这句话从塞壬口中说出来, 带着命令式的语气。

夏油杰切实听到了塞壬的声音, 有片刻的分神。等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快于脑子,伸出手将祂从冰块上面抱了下来。

祂的胳膊勾在夏油杰脖颈上,顺势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露出淡淡的笑意:“乖孩子。”

穿插进发间的手指高热而软,摩擦过去时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头皮发麻。那股麻麻的触感像是细碎电流, 从头皮一路顺着脊椎骨往下。

夏油杰不自觉绷紧了背, 背部的肌肉拉扯出紧实而漂亮的线条。

他略微抿唇直视着前方, 抱着祂绕过白色屏障,离开存放冰块的地方——另外一半实验室此刻已经空无一人,异国男人的尸体还伏倒在地,鲜血流淌出去,把他身边散落的资料全部染成了黑红的颜色。而就在尸体不远处,那本用绳子绑起来的牛皮本安静的躺着。

夏油杰将祂放在实验室的桌子上,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实验室人员外套披到祂身上。

明明塞壬形态时有那样漂亮又危险的尾巴,但是变成人类模样后却娇小得不像话;北村新名的外套光是披在祂身上,就足够将祂全部遮盖住,只露出一截脖颈和脑袋。

祂抓着外套的领口,懵懂望向夏油杰:“这是什么?”

“……衣服。”

夏油杰帮祂把外套最上面的扣子扣好,低声:“在人类世界,必须要穿衣服,还要有名字。”

“名字。”

塞壬重复了一遍夏油杰的话,然后仰起头,慢吞吞的开口:“子嗣,你的名字——叫什么?”

“夏油杰。”

祂重复了一遍夏油杰的名字,随即轻笑:“杰?”

在祂念出夏油杰名字,垂眸望过来时,夏油杰脑子空白了片刻。他分不清那片刻的空白是因为对方在血脉上对自己的压制,还是因为他确实为这个虚拟人物而心动。

原本只是不甘心,非要证明自己是对的,非要证明这样的选择是可以打出完美故事线的——但是越纠缠到后面,反而越为这个nc所牵动。然后是混淆的,他自己都分不清楚的心跳声。

他们身处诡异的实验室,不远处甚至还伏着一具被开膛破肚的诡异尸体。在这种静默而不正常的环境中,夏油杰却觉得自己对一个游戏nc心动不已。

他觉得要么是这个游戏真的伤到了自己脑子,要么就是自己终于被咒灵球的味道逼疯了。

塞壬并不知道夏油杰呆愣的瞬间,脑子里已经跑过了那么多想法。祂低头慢吞吞的扣着外套扣子,并且学会了自己把胳膊从袖子里伸出来,聪明得有点超乎夏油杰的想象。

白色研究人员的外袍笼着娇小的身体,祂目光扫过面朝地面伏倒的尸体时,露出几分毫不掩饰的厌恶神色。

“讨厌的丑八怪。”

美丽的妖精做出这句评价,随即抬手不慌不忙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指挥夏油杰:“我记得他,这个人类是他们的首领,钥匙应该在他身上。”

夏油杰半蹲下来搜寻尸体,但是没有找到钥匙——他皱眉,抬起脸对塞壬摇了摇头。塞壬疑惑:“不在他身上?那是在其他人类身上吗?”

没有找到钥匙,祂明显感到几分郁闷,用手指勾着自己脖颈上的黑色项圈。那项圈扣得恰到好处,只留下极其细小的一丝缝隙,让祂可以呼吸用。

虽然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塞壬应该算他的‘父母’,但是面前这只塞壬,露出郁闷表情时却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一样显得懵懂迟钝。夏油杰犹豫了一下,然后走近。

塞壬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但是不是海风的味道。夏油杰形容不上来,有点像是花香味。

“我大概知道钥匙在哪了,但是要从她手里拿到钥匙,有点麻烦。”

夏油杰把祂从桌子上抱下来,往外走:“总之先离开这里吧,我们去上面……钥匙估计没有那么快到,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塞壬软绵绵的趴在他肩膀上,沮丧低语:“没有,我想回家。”

“杰,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夏油杰:“……找到钥匙,就可以回去了。”

日记本主人发现钥匙不见了是在1月5日,塞壬也在同一天消失。塞壬一旦消失自然很快就会被发现,但钥匙却不一定。

日记本记载的1月5日不一定是钥匙失踪的确切时间,可能在1月5日之前纱绘子就已经把钥匙偷走。但是纱绘子带走塞壬却一定是在今天……纱绘子为什么没有把钥匙还给塞壬?

以纱绘子对塞壬近乎疯狂的爱意,她不应该解救心上人后立刻给对方自由吗?

这个疑惑瞬间升起,令夏油杰百思不得其解。

他抱着塞壬行走在阶梯上,塞壬双手环抱着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肩膀处。祂呼吸时滚烫的气息拂过夏油杰肩膀,隔着里面衬衫一层薄薄的布料。

整段阶梯只有夏油杰的脚步声在回荡,他往上走,走了好一会,突然开口:“塞壬,就叫塞壬吗?”

埋首在他肩膀上的人略微转过脸,那股灼热的气息又扑上夏油杰的下颚线和耳垂。他听见塞壬带点迷糊的反问:“什么?”

夏油杰重复:“名字。塞壬,就叫塞壬吗?”

“塞壬是种族的名字。”祂解释:“我的名字叫及川月见——月见花的月见。”

“你见过月见花吗?月见花长什么样子?”

夏油杰一怔:“你没有见过月见花吗?”

及川月见摇头:“没有,我一直在海上睡觉,突然某天醒过来,就到人类的房子里来了。”

祂说话时语气有种天真——天真又残忍的意味。就像人类幼童说起自己一觉睡醒就躺在了蚂蚁巢穴里一样。祂觉得自己生气了就将那窝‘蚂蚁’全部淹死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不会有丝毫的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