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威胁

沈士槐和秦夫人两个已然进屋, 月芙在屋外犹豫片刻,到底没跟进去,只是站在廊檐下等候。

桂娘也知这时候不能劝她回屋, 便让素秋又去装一只暖手炉过来, 塞进她的手中。

而不远处,隔着一道门的屋里, 沈士槐和秦夫人两个正觉胆战心惊。

“不知殿下要与臣说什么?”

赵恒表情算不上太严肃,只是淡淡的,却已经让人感觉到难以抵制的压迫。

“沈寺丞应当知道, 前几日, 我奉圣上之命,回长安接待西北诸位使臣。前日,我本该与鸿胪寺卿、礼部尚书一同归来, 然而,因我临时回了一趟府, 无法及时归来, 只得滞留山下。在我出长安城门, 赶往骊山的这一段路程, 沈寺丞可知,我遇见了什么事?”

沈士槐心中咯噔一下,无声地瞪一眼身旁的夫人,也不敢说实话,只能讪笑两声。

“我行至一处丘陵时,竟见到十几名壮汉,个个面目凶狠, 欲劫持一辆马车。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 竟敢在我大魏的土地上如此胆大妄为。更让我想不到的是,那几名劫持他人的汉子里,还有我熟悉的面孔,他们竟是太子勋卫的人。看来,此事应当要交给东宫处置才行了。”

赵恒这一番话说得语气平静,慢条斯理,沈士槐和秦夫人却都听出了一声冷汗,赶紧低着头,瑟缩不已。

“此事交给太子殿下处置,是否太过兴师动众了……”

“是吗?看来沈寺丞不希望太子知晓此事。可是,他们要劫持的人,正是沈大娘子,若非我及时赶到,将他们拿下,恐怕此时已多半出了事,如此,沈寺丞也觉得不该惊动东宫吗?”

沈士槐只觉汗如雨下,干笑着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不不,臣、臣也不知……随殿下处置!”

“沈寺丞放心,我自会让太子严惩恶徒,给沈大娘子一个满意的交代。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曾想明白,他们到底是如何得知沈大娘子会在那时候经过那处山丘的呢?”

沈士槐和秦夫人惴惴地对视一眼,嗫嚅道:“这、臣也不知……”

“我料沈寺丞也不知晓。”赵恒冲两人笑了笑,慢慢从榻上站起身,语调平稳道,“我生平最厌恶欺负弱女子的人。”

他说着,忽然从腰间抽出佩刀,双手紧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挥下。

“砰——”

“啊!”

寒芒一闪而过,桌案的一角被精准地劈下,沈士槐和秦夫人也异口同声地发出短促的惊叫。

“若哪一日被我发现,是谁做出这样的事,我绝不会轻饶。这一张桌案,便是下场。”

话说完,长刀入鞘,赵恒已恢复方才平静无波的模样。

沈士槐夫妇却吓破了胆,许久才回过神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能从榻上站起来,只能哆哆嗦嗦地瘫着:“殿、殿下,臣明白,明白……”

“明白就好。”赵恒冷漠地看了两人一眼,“我的话已说完了,就不打搅沈寺丞一家,这便告辞。”

说完,打开屋门,大步跨了出去。

沈士槐浑身抖如筛糠,也没心思让人去送,只一面用袖子擦着脸上的冷汗,一面气势不足地瞪秦夫人,压低声音斥责:“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

秦夫人委屈极了,也顾不上忍耐,直接便堵了回去:“我办哪件事,不是事先知会过你的?我还不是……”

她当时只是气昏了头,生怕大娘会记仇,为了报复,破坏月蓉的前程。

“早就对不起她了,你何故这时候来装好父亲!”

屋里的夫妻两个已经互相埋怨争吵起来,一直等在廊檐下的月芙却一点也不想理会。

赵恒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步也没有停留,继续往外行去。

月芙捧着暖炉的手紧了紧,忙提着裙摆跟上去,鹿皮小靴踩在还未完全清扫开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生得娇小,赶不上他的步伐,冰雪又滑,走起来跌跌撞撞,却不敢吭声,生怕又惹怒了他。

赵恒大概有所察觉,原本走得极快的脚步放慢了些,最后停在大门边,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沈娘子,路滑,不必送了,就到此处吧。”

月芙立刻也停下脚步,站在雪地里,怯怯地看着他。

身旁还有来往的家仆,她不敢同他多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跨出大门,上马离开。

“小娘子,咱们回屋吧,沐浴的热水已备好了,在外冻了两日,可别受凉。”素秋上前唤月芙回去。

两人才转身,就看见月蓉和尚儿两个正站在角落里的屋檐下,看着这边。

尚儿什么也不知道,一见长姊回来了,便小跑过来,欢快地喊:“阿姊,你回来了!昨日尚儿还替阿姊担心了!”

月芙迅速整理好心情,笑着摸摸弟弟的脑袋:“我回来了,尚儿快别担心了,恰好山下有一处轩馆,在哪儿留了两晚,今早天放晴,便立刻回来了。”

一旁的月蓉却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警惕,看一眼方才赵恒离开的地方,小声问:“阿姊怎么会同八王在一起?”

“前日回来的途中遇见,都被困山下,今早便一同上来了。”月芙寥寥几句说了说,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实情,只又让尚儿也赶快回屋去了。

……

另一边,从长安一路疾奔而来的崔贺樟也终于赶到骊山。

才沿着山路上去不远,先派去探路的人已快马回来:“郎君,方才沈娘子已被八王送回,现下八王正往太子的居处去。”

崔贺樟被冷风刮得有些发麻的脸上闪过一阵阴霾,二话不说,立刻加紧速度奔去。

看样子,赵恒是要将事情抖露给太子。

这几年,他虽然因长姊的缘故,与太子关系亲近,但若赵恒真的不依不饶,他也没把握太子仍旧会护着自己这一边。

不过幸好,在来的路上,他已想好了要如何应对。

一行人迅速赶到太子的居所时,正好见到赵怀悯和崔桐玉夫妻两个坐在正殿中,面色都不大好看,而赵恒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大殿中央,唐武等人已然受伤,正一个个被反绑着双手,狼狈地跪着。

“……简直骇人听闻!”赵怀悯猛地一拍桌案,恨不能将东西砸下去。

“我自然知晓,阿兄绝不会让他们做出这种事,可光凭他们几个,亦不敢对沈家娘子动手,一定还有别人指使。阿兄,这些人都隶属太子勋卫,做出任何事,都会将东宫牵扯其中,定要将背后之人揪出严惩,方能不留话柄。”

赵恒虽与长兄长久分离,关系不太亲近,但好歹是家人,二十年的相处,再加上特殊的身份,自然十分了解太子最在乎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