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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托将前节部位放低到御辇上,全身起了一阵轻缓的波动。他慈祥地俯视台下,用一种抚慰人心的嗓音说道:“你们的忠诚与奉献理应得到我的赏赐。你们有求必有得。”

整个大厅回荡起一个声音:“有求必有得!”

“我的就是你的。”雷托说。

“我的就是你的。”女人们喊道。

“让我们分享此刻,”雷托说,“一齐默祷,愿我的力量使万物调和——让人类永存。”

大厅里所有人整齐划一地低下头。白袍女把孩子紧搂在怀中,朝下盯着他们。艾达荷感觉到这是一个无声的统一体,一股试图进入他、攫住他的力量。他张大嘴,深呼吸,抵抗着这个实实在在的入侵者。他在脑海里疯狂搜寻能够抓牢、能够保护自己的东西。

艾达荷之前并不怀疑这支女子军队的力量和团结性。他清楚自己不理解这种力量。他只能旁观,知道存在着这股力量。

这一切都是雷托创造的。

艾达荷回忆起雷托在一次帝堡会议上说过的话:“男子军队的忠诚维系于军队本身,而不是培养军队的文化;而女子军队的忠诚维系于其领袖。”

面对着无疑是雷托一手炮制的成果,艾达荷方才领会到这句话是多么一针见血,这让他不寒而栗。

他给了我一个分享的机会,艾达荷想。

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回答,艾达荷现在只觉得幼稚可笑。

“我看不出其中的道理。”艾达荷是这样说的。

“大多数人不是为讲道理而生的。”

“没有一种军队,不管是男兵还是女兵,能保障和平!您的帝国没有和平!您只是……”

“鱼言士给你看过我们的历史了吗?”

“是的,但我还在您的城里转过,观察过您的人民。您的人民很好斗!”

“看见没有,邓肯?和平培养攻击性。”

“可您说过您的金色通道……”

“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和平。这是稳定,是培养固化阶层和各种攻击行为的沃土。”

“您在出谜语!”

“我说的是自己经年累月的观察结果:和平姿态其实是败者的姿态,是受害者的姿态。受害者容易招来攻击。”

“该死的强制性稳定!这有什么好处?”

“倘若没有敌人,就必须发明一个。当军事力量失去外部目标时,总会把矛头对准自己的人民。”

“您这是什么游戏?”

“我修正了人类的战争欲。”

“人民不需要战争!”

“他们需要混乱。战争是最容易获得的一种混乱。”

“这些话我一句也不信!您在玩自己搞出来的一套危险游戏。”

“非常危险。我针对人类行为的源头,重新引导他们。但有可能会抑制人类生存的力量,这就是危险的地方。不过我向你保证,金色通道将延续下去。”

“您抑制不了敌对情绪。”

“我化解某个地方的能量,将它导入另一个地方。对于你无法控制的东西,就驾驭它。”

“怎么防止他人篡夺女子军队的领导权?”

“我是她们的领袖。”

面对大厅里乌压压的女人,毫无疑问是谁处在中心领袖地位。艾达荷还目睹了有一部分崇拜被引导到了自己身上。这种诱惑让他挥之不去——他可以驱使她们干任何事……任何事!这间大厅潜藏着爆发性力量。想到这里,他对雷托早先说的话产生了更加深入的疑问。

雷托曾经谈起过爆发式暴力。看着这些正在默祷的女人们,艾达荷想起了雷托的原话:“男人容易形成固化的阶层。他们创造等级社会。等级社会是暴力活动的最终目标。它不会解体,只会爆炸。”

“女人不会这样?”

“不会,除非她们受男性主导,或者深陷于男性角色模式。”

“性别差距不可能这么大!”

“可这是事实。女人能以性别为基础共谋大事,超越阶层和等级的大事。这就是我让女人掌权的原因。”

艾达荷不得不承认这些默祷的女人的确执掌大权。

他会把哪一部分权力移交到我手里?

这种诱惑太大了!艾达荷发现自己正在哆嗦。一阵寒意突然袭来,他意识到这一定是雷托的预谋——诱惑我!

大厅里,女人们完成了默祷,抬眼盯着雷托。艾达荷从来没见过人脸上露出如此迷醉的神情——性高潮时没有,从战场辉煌凯旋时也没有——什么都不能与这种忘我的崇拜相比拟。

“邓肯·艾达荷今天站在我身边。”雷托说,“邓肯将在所有人面前宣誓效忠。邓肯?”

艾达荷五脏六腑一阵激灵。雷托给了他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要么向神帝宣誓效忠,要么横尸当场!

只要我流露出一丁点儿讥笑、犹豫或反对的意思,女人们就会徒手把我结果了。

艾达荷怒火中烧。他干咽了一下,清清嗓子,说:“绝不要怀疑我的忠诚。我效忠厄崔迪人。”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经由雷托的伊克斯扩音器响彻整个大厅。

其效果让艾达荷惊愕不已。

“我们一起分享!”女人们尖叫着,“我们一起分享!我们一起分享!”

“我们一起分享。”雷托说。

年轻的鱼言士新兵身着醒目的绿短袍,从各个方向涌入大厅,朝圣的海洋顿时生出一个个不断扩大的小漩涡。每个新兵都手捧托盘,盘内高高堆着棕色小饼。托盘在人群中移动到哪里,哪里就会伸出一条条优雅的胳膊,宛如起伏的波浪。每只手都拿了一块圣饼高高举起。一名新兵走到平台边,将托盘举向艾达荷,雷托说:“拿两块,递给我一块。”

艾达荷跪下来取了两块。圣饼摸上去很酥脆。他站起身,小心地递给雷托一块。

雷托声音洪亮地问道:“新卫兵选好了吗?”

“是的,主人!”女人们喊。

“你们是否忠于我的信念?”

“是的,主人!”

“你们是否踏上了金色通道?”

“是的,主人!”

女人们的叫喊声对艾达荷形成一波波冲击,震得他目瞪口呆。

“我们一起分享吗?”雷托问。

“是的,主人!”

听到女人们的回答,雷托把圣饼抛进口中。台下每个做母亲的都是先咬一口圣饼,再把剩余部分喂给孩子。白袍女后面的全体鱼言士也都放下胳膊,吃掉圣饼。

“邓肯,吃圣饼。”雷托说。

艾达荷把饼送进嘴里。他的死灵身体没有针对香料做过调教,但记忆唤醒了感知。圣饼尝起来微苦,带一点柔和的美琅脂味。这种味道把艾达荷脑海里的古老记忆兜底翻了出来——穴地里吃过的饭、厄崔迪府邸里的宴会……那是处处弥漫着香料味的旧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