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盲眼魔修(十五)

顾鹤清披着一身寒露回到衡霄山的时候, 天空才蒙蒙亮,远远地便看见一群弟子围成一个圈,吵吵嚷嚷, 似乎是发生了什么。

顾鹤清眉头微蹙, 白袖一挥, 闻闻地降在人群外, 大乘期的威压不容忽视, 立刻,围在一起的弟子们发现了他,纷纷行礼:“真人。”

顾鹤清声音冰冷:“发生了何事, 大清早在门内喧哗?”

“这……您看……”

弟子不敢瞒他,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顺着道望去,地面上竟有一滩血迹!血迹大范围地覆盖着, 若是修为浅薄的外门弟子, 说不定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顾鹤清眉头拧得更紧, 走到血迹面前,竟在血液上感受到丝丝缕缕的魔气。

——这意味着, 衡霄派闯进了一个魔修。

就在这时, 门派里的其他长老和真人姗姗来迟, 神色严肃:“怎么回事?”

顾鹤清抬头, 看着云烟等人说:“血液上有魔气。”

长老几人面上一惊, “魔气?!”

要知道,自上次大战以来,衡霄派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魔修, 衡霄派是修真界第一大门派, 实力雄厚而霸道, 也根本没有魔修和魔物敢靠近一分,怎么这次……

二师兄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地上的这滩血迹,是谁的?”

一个外门弟子挠了挠头,“我们也不知道,今天早晨,我们于睡梦中听到一声尖叫,于是匆匆忙忙穿好衣裳赶出来,然后就看到了这滩血迹……”

众人把目光放到第一个见到这摊血迹,也就是尖叫的那个人身上,后者吓了一跳,连忙表示自己也是见到血,受了惊吓才叫出声的,“尸体在哪,我也不知道……”

长老看了这个人一眼,确实没有从这个人身上发现魔气。

*

梁宿从灵海睁开眼的时候,耳边听见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一般来说,眼盲的人,除去视觉,其他四感会比常人敏锐许多,梁宿也不例外。

他有些疑惑,衡霄派是静修之地,向来清静,怎么今天这般吵闹。

梁宿起身,离开府邸,走进大堂,远远地就听见“杀人”、“魔修”等字眼,他的眉心跳了跳,站在人群后面,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叫了他一声:“师兄,你来了。”

梁宿回过头,听声音,是昨日帮他选茶的外门弟子,叫陈……什么来着……

这人体贴地说:“陈兆。”

梁宿笑了笑,“陈兆师弟。”他对现在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正好有个人来为他答疑解惑,“师弟,你可知发生了什么?”

“当然。”陈兆说,“听说昨晚有个魔修闯进了派里,杀了一个弟子,现在无论是凶手还是尸体都没有找到。”

话音刚落,长老们派出去的人回了来,急匆匆地说:“尸体找到了!是一名内门弟子!”

外门弟子的寝室是四人寝,没有修炼天赋,自然也无需外出历练,早上醒来,谁整晚未归,谁不在寝室,相互看一眼便知。

所以,死者是内门弟子,并不奇怪。

“只是,”云烟皱着眉,“谁能这么大胆在衡霄派杀人?”

外出杀了一整晚魔物的顾鹤清神色冷沉,冷厉的目光往下方乌泱泱一片的弟子们扫过去,眼神略过某处的时候,停了一瞬,定在最后排的某个人身上。

他心中的戾气无端平静了一些。

然而——

他的师侄的身侧,有个面生的弟子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师侄侧了侧脸,嘴角勾起来,似乎聊的正开心。

“大师兄……”

“大师兄?”

顾鹤清蓦地回过神来,二师兄和云烟都在看他,问:“大师兄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顾鹤清收回放在师侄身上的眼神,冷冷地说:“衡霄派向来守卫森严,夜晚也有弟子在门口看守,若想不惊动他们,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个魔修修为高深。二是,夺舍。”

众人心中一惊,“夺舍?”

长老叹了口气:“可惜的是,被夺舍之人,一旦魔修离开了这个人的身体,我们也是无法察觉其体内的魔气的。”

云烟表情愤愤,“难道就这么让那个魔修逃之夭夭吗?”

二师兄说:“是人是魔,查了便知。”

*

直到众人离去,只剩下门派几位长老和真人的时候,顾鹤清才说出了第三种可能:

“史书记载,前人曾炼制出一种丹药,可掩去魔修的修为和身上的魔气,化成普通凡人的样子,重新修炼,时限为一个月。前人将这种丹药,称为化魔丹。”

长老说:“鹤清提及化魔丹,是为何意?那位前辈本为名门正派,堕魔之后心有悔悟,炼出此等丹药,是为了放下屠刀,重新修炼正道,并且为此,终生未停药。”

顾鹤清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化魔丹炼制的初心是好的,但,为后世魔修所利用,也不无可能。”

云烟表情凝重,“大师兄的意思是……?”

顾鹤清神色沉冷,“我下凡历练时,发现相比以往,近两年来魔修为祸百姓的次数,有很明显的上升。”

明明修真界各大门派都有派弟子下凡降魔,每次都收获颇丰,胜利而归。然而近两年,魔修和魔物却愈发猖狂,好像根本不害怕正道的绞杀一样。

若说没有魔尊的指使,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顾鹤清意味深长:“距离上回大战,应该也过了一千年了罢……”

众人心中一惊,神色凝重了下来。

*

“……真可怕,验魔器穿透身体的时候,真的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出窍了。”

回去的路上,陈兆一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梁宿有些头疼,回忆起了当初上山那天,这个人也是这样,一直不停地和他搭话。那时候的自己神色冷淡,渐渐地也让这个人收起了说话的心思。没想到过去一年多,这人的脸皮厚了好几层,热脸贴冷屁/股也毫不停歇。

“师弟。”终于回到梁宿的府邸。在门口,梁宿淡淡地笑了笑,表情礼貌,“你请回罢,我到了。”

对于他的冷淡,陈兆视若无睹,仿佛比他这个瞎子还要瞎,他笑了笑,说:“好罢,师兄,下回见。”

亲眼看着梁宿进了府,彻底消失在视线内,陈兆才收回视线,笑盈盈的表情顿时一收,显露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深沉来,变化之大,竟像换了一个人。

面无表情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陈兆步伐一抬,正要离开,然而一转身……

“!!!!!”

只见一个人站在他面前,神色冷漠,冷冷地看着他。

一瞬间,陈兆感觉后背发寒,一股凉气从脚底升了上来。

顾鹤清……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

容不得他胆寒,陈兆连忙低头行礼,作出恭敬状,“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