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一章 】

事态很快就从家庭医生转移到了圣玛丽医院。

一行人兵荒马乱地进入医院,秦卿被推进急救室后,秦羽白还有些不知所措,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了,他恍若突然做了一场噩梦,精神都还在恍惚之中,脚下都有点不稳。

晏双倒是很镇静,他人坐在长椅上,颇有些懒洋洋的意思,撑着下颚,睫毛上下慢慢眨动着,很安静的不说话。

秦羽白回过了神,问他:“你们说什么了,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晏双淡淡道,“可能见到我太激动了,心脏病发晕过去了。”

对于失散多年的兄长,他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秦羽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事情虽狗血却合理。

大千世界,长相相似却毫无血缘关系的例子不胜枚举,即使晏双与秦卿的相貌非常相像,秦羽白也没往那方面想。

当年他父亲去领养孤儿的事他是清楚的。

出生的时辰、性别一点都不能出错。

那时他家已快穷途末路,他虽然年幼,但天资异常,内心也认为父亲的这个做法简直就像是病急乱投医。

领回秦卿时,秦羽白看到父亲将个快死的病秧子当福星,更是觉得可笑。

他父亲最终也没有等到“转运”。

然而秦卿却活了下来,也成为了秦羽白在漫长的低谷期时唯一的精神支柱。

魏易尘将两兄弟尘封已久的破损档案递到秦羽白面前时,秦羽白震惊得无以复加。

晏双……是秦卿的弟弟?

秦卿小时候念叨的弟弟竟然是真的?!他的档案上分明是独生子啊!

秦羽白顿时心乱如麻。

两兄弟,怎么偏偏是两兄弟?

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晏双是秦卿的弟弟,那么他至少会“爱屋及乌”,绝不会那样伤害晏双,可如果真知道了这件事,他与晏双之间或许也不会发生那么一段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

造化弄人。

秦羽白只能这样无奈地去消化这个事实。

然而命运像等着看他的笑话似的,丝毫不肯就此罢手,给他们重新开始的机会,反而伸出了手将混乱的他们推向更深的混乱。

急救室外,秦羽白等得焦躁,搁在长椅上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敲打着,余光不时地扫向晏双。

他现在急需与晏双产生共鸣。

进入急救室的人是他的“弟弟”,晏双的哥哥,在这个时刻,他们的心情应当是连接的。

晏双的脸色说是镇定,倒不如说是无感情。

秦羽白现在也不像从前了,对于晏双的脾性,他甚至不敢说了解。

晏双是个谜,无论你如何去打探,他总有下一道题在等着你。

如果你觉得你已经看透他了,那么恰恰便说明你正深陷其中不知所以。

晏双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他猜不到。

“魏易尘。”晏双轻快地点了魏易尘的名字。

重回岗位的管家马上就做出了回应,“什么事?”

“我有点饿,也有点累,我想先走了,你能送我回去吗?”

秦羽白惊愕道:“你不等结果了?”

晏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嘴角噙笑,“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是上帝,留在这儿没什么作用,先前你送我的那栋公寓,我今晚能住那儿吗?”

秦羽白无言了很久,才道:“……可以。”

晏双站起身,好心提醒道:“他现在正在昏迷之中,你在这里枯坐到天明,他也看不见的,没必要在这里扮深情,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秦羽白被噎得无话可说,魏易尘送晏双走出几步后,秦羽白又叫住了他。

“双双。”

前头的人停下脚步,秦羽白深吸了口气,掌心蜷紧。

“我没你想得那样无情。”

“我并非在刻意扮演什么。”

车上,晏双坐在副驾驶,单手扶着额头,目光在魏易尘的侧脸流连,“你又替他工作了?”

“是的。”

“兜兜转转,你们倒还是一对主仆。”

魏易尘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不喜欢?”

“你的事业与我无关,我没什么喜不喜欢的,”晏双无所谓道,“你自己喜欢就好。”

公寓自从买下转到晏双名下后,一直都没有人住,不过秦羽白定期派人打理,弄得很干净整洁,灯一开,典雅又昂贵的装饰映入眼帘,晏双放下包,“很不错啊,”他边伸懒腰边往里走,“这里不知道有没有客房,你想留下就自己找间屋子睡,睡沙发也可以,只要别半夜摸到我的房间就行。”

晏双回眸。

玄关前,魏易尘身姿挺拔,面容斯文而又禁欲,眼镜边框在灯下一丝一丝地滑过光泽。

“我好久没和男人睡了,定力不足,别引诱我啊。”

晏双对他笑了笑,像是老友玩笑一般。

他这样轻松的态度,却是让魏易尘的更加的忐忑不安。

秦卿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在他们兄弟刚刚相识的时候。

魏易尘已经做好了被晏双迁怒的准备。

而晏双……就像是完全没什么所谓一般。

魏易尘在发现晏双与秦卿的关系时,他如获至宝。

世界上终于有个人是与暴双紧密相连的了,那种关系是晏双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摆脱的关系。

有秦卿在的一天,晏双就不会离开秦卿。

他是这样想的。

——但那像是错的。

有全能管家在,晏双根本不用操心,洗完澡出来,桌上已经有了热腾腾的饭菜,厨房看上没动过,晏双也没听到过动静,八成是魏易尘叫了外卖。

“谢谢。”

晏双坐下,招呼他,“你也坐。”

两人同食的饭桌对于魏易尘而言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

他甚至没有准备第二份餐具。

晏双自己拿了碗筷才注意到这一点,“这里没多余的餐碟了吗?”

“有,”魏易尘起身,“我去拿。”

餐食是魏易尘打了电话,特地叫附近的餐厅做好送来的,对于晏双的口味他很清楚,将所有的忌口与偏好都特意交待了一遍,晏双吃的很香,大概是察觉到他用心,吃完又谢了他一次。

魏易尘端着碗,轻声道:“你不必对我说谢谢。”

“要的,”晏双擦了擦嘴,“客气点好,这也不是你该做的事。”

“我吃饱了,去休息了。”

饭桌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了。

残羹冷炙,灯光昏暗,魏易尘坐在设计师定制的椅子里,却觉得与身处自己的那间破屋没有任何区别。

他仍是一个人。

仍无人要他。

客厅里太安静了,连墙上的钟摆都变得很吵闹,滴答滴答地在耳边乱想,分明是极其富有规律的声音在魏易尘的耳中却像是忽近忽远,忽高忽低,杂乱无章地犹如乱射的子弹击向他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