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阁楼上的疯女人46

费雪夫人本想招待几位夫人在学校吃晚餐,却没料到聊得太过投入,早就过了用餐的时间。

迈克罗夫特这么一等,就等到了近乎深夜。伯莎略有歉意,却也没多说什么——刚搬来第一天她也是等到了这么晚,算是双方扯平了吧。

用餐过后,她脑子里仍然盘旋着乱七八糟的思路,费雪夫人的杂志、侦探和托马斯今日的线索,还有登特上校的行踪,这些想法就像是一股绳拴住了伯莎的大脑,让她在忙碌了一整天后仍然格外清醒。

甚至在格莱思帮伯莎熄灯后,她躺在床上还是觉得迟迟不能入眠。

伯莎烦不胜烦,干脆翻身下床,披着外套来到书房。

室内安静,纸张的气味也有助于伯莎平静心神,她随意地靠在房间的窗边,凝望着难得明亮的夜空,开始回想白日的情况。

歇洛克·福尔摩斯和托马斯·泰晤士的实验室之行获得了突破性的线索,现在他们手中有两个调查方向,一则是福尔摩斯画下来的暗室纹路,那必定拥有自己的含义;二则是托马斯发现的账本,其中信息大有用处。

至于接下来……

伯莎的思路还没来得及展开,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先行打断了她。

“请进,”她转过头,“是迈克吗?”

是他。

自然是蓓尔梅尔街宅邸的主人,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他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一出近乎于画作的场景。

伯莎·梅森倚靠在书房的落地窗边,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明亮如白昼的月色冰冷冷地倾洒在木地板上,将她高挑的影子拉得更长。

月光太亮,反而使得转过头来的伯莎因背着光而变得面目不清,迈克罗夫特只能看到她外套中露出的丝绸睡裙一角,以及如黑天鹅般纤细优雅的脖颈和手臂。

而伯莎就像是完全没有皮肤露给男人看的自觉,迎上福尔摩斯的目光,她只是侧了侧头:“什么事?”

好像穿着睡裙如此见面,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迈克罗夫特就此一笑,他抬了抬左手:“威士忌?”

他比伯莎稍微正式那么一点点,至少男人身上的仍然是找不出任何差错的白衬衣——前提是他没有把袖口腕到手肘,手中也没有拿着威士忌和酒杯。

“为什么不,”伯莎一勾嘴角,“月色这么好,值得喝上一杯。”

“我很荣幸,伯莎。”

“荣幸什么?”

得到女士首肯后,迈克罗夫特才不急不缓地迈开步子,他走到伯莎面前,将其中一个威士忌杯递给她:“荣幸了解到你也是个喜欢在夜晚思考的人。”

伯莎:“……”

她挑了挑眉,接过玻璃杯,任由男人将甘醇液体缓缓倾倒于其中。

“我想,”她说,“在我来之前,是没人陪你喝这杯酒的?”

“当然。”

迈克罗夫特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月色甚好,可平日也只有我一人欣赏。幸亏有你。”

“我又何尝不是?”

“过奖。”

又来了,伯莎忍俊不禁:这家伙还非得要和自己商业互吹一把才肯谈正事啊。

“你说你喜欢在夜晚思考,”于是伯莎省略了相互客气的步骤,直奔正题,“那么你平日里都会思考什么呢,迈克?”

“这也是我的问题,伯莎。”迈克罗夫特开口。

“嗯。”

伯莎倒是没继续纠缠,她正有话要说呢。

餐桌上不谈正事,伯莎准备待到明日再转述给迈克罗夫特,恰好他也没睡,不如干脆说明白了,免得她今晚睡不着觉。

“你委派登特上校前去利物浦,方便告知我他去做什么了吗?”于是伯莎问道。

“负责盯紧英格拉姆小姐的情人,”迈克罗夫特回答,“登特上校认定他身上也许有进一步线索。这可与白日谢利的调查有关?”

确实有关。

和聪明人说话很省事,他直接猜中了关键,伯莎便言简意赅地解释:“托马斯发现朗恩博士不止是接受内阁大臣的资助,同时每个月还有一笔接受来自利物浦的汇款,现在尚不清楚汇款的是谁。”

迈克罗夫特立刻明白了伯莎的意思。

“若是如此,”他为自己倒上威士忌,慢悠悠说道,“要么是登特上校捣的鬼,要么是英格拉姆小姐的情人负责汇款。”

如果是登特上校,这足以证明朗恩博士确实是真理学会的人;如果是后者,那也许登特上校这把刀并非真理学会的核心成员,说不定还可以留他一命。

至于内阁大臣……

“这是否可以说明,”伯莎说,“资助了朗恩博士的詹姆斯·沃德爵士未必知情?”

“不一定。”

迈克罗夫特知晓伯莎的想法:“很抱歉,伯莎,我明白你希望善良的沃德夫人确实嫁给了一名坦荡荡的绅士。但资助实验室,通常情况下有一笔钱就够了。双方有所关联,甚至是合伙人的概率,可比沃德爵士一无所知要大的多。”

“你似乎已经将沃德爵士视作真理学会成员了,迈克。”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亲爱的,”迈克罗夫特端着威士忌杯笑了笑,“也可能是登特上校从中作梗,而汇款双方全部一无所知,不是吗?假定答案是推断结果的大忌,我不会让主观感受左右客观推理的。”

道理是这个搭理,但伯莎可没说他是在“假定”。

谁叫你是大魔王来着,伯莎在心底腹诽,导致她总是觉得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行一步,这边还在调查中,实际上他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伯莎没就此多说。

她只是将威士忌杯送到嘴边,旁若无人的陷入沉思起来。

迈克罗夫特所做的不过是静静欣赏着伯莎她稍稍低头,饱满的上唇抿住玻璃杯的边沿。

金眸微垂、面容沉静,美人即使不过是举杯享受佳酿,也漂亮得仿佛一副诱人的风情画。这般景色近在咫尺,距离不过半尺,可谓所有细节尽收眼底。

但福尔摩斯什么都没做。

待到伯莎喉咙微动,将口中的威士忌咽了下去,他才轻声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伯莎抬眼,扬起一抹介乎于挑衅和娇嗔之间的笑容。

“我打算怎么办,”她重复道,“我有什么打算,你都放任我去做吗?”

“不妨说说看。”迈克罗夫特欣然道。

“我嘛……”

伯莎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我想演一出戏。”

“一出戏?”

“来一场盛大的密室谋杀案,如何?”

“像桑菲尔德庄园一样?”

“像桑菲尔德庄园一样。”

伯莎说完,还煞有介事地补充道:“哦,当然这次的故事不能草草结束,之前整个案情刚有眉目,登特上校就直接亮出了剧本。结束的是够快,但却足够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