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伊支马出兵除怪,结果没能成功,反而自己也被逼上了山顶吗?他的周围聚集着大批百姓,眼前则是熊熊大火。呼喊声隐约可闻
“弥与殿下!
弥与回过神来,才发现舆辇距离山脚只有百步之遥了。怪物们都游荡在山脚下,恐怕是因为它们自己也怕火,无法登山。此时它们全都看着弥与的队伍,总数足有二十多只
弥与举起竹法螺,深深吸了一气,用尽全力吹响
仿佛巨大野兽吠叫的声音回荡在原
“来了!
猴子们长长的手臂垂到地上,四肢着地奔跑起来0甘拔出剑
就在这时,舆辇突然猛烈摇晃着摔在地
“哎!”
一个生口一溜烟地逃了。像是受到召唤似的,其他担夫也纷纷扔下舆辇逃了开去。弥与被扔到了水田里,不禁怒不可
——不争气的东西!
等到赶上来的士卒和甘把弥与扶起来的时候,猴子们已经迫近了。弥与带着众人一起奔跑。猴子们没有沿田垄追,而是哗啦哗啦蹬着水在田里飞奔。当头的猴子高高挥起大镰
“尊上!小心!
士卒们组成人墙拦在后面。弥与不禁停下脚步。甘却猛推了她的后背—把,那力道像是要把她直撞出去一般
“快走!”
弥与飞奔出去。临死不惧的士卒们发自丹田的怒吼震撼着她的后背。弥与自问他们都是谁的时候,才发现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生口也好,士卒也好,一直以来自己都拿他们当成野兽或者物品。真是太傻了。这些人里既有惜命逃跑的,也有以血肉之躯守护自己的。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自己明明只是弥与而已。
杀戮的声音很短。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弥与等人跑出了五十步。脚步声再度迫近。数十道沉重的踏水声。
“弥与殿下!”
“不行!”
弥与死死拉住要转身回去的甘的手臂。她不想再有什么人为自己而死了。两个人就这么纠缠在—起继续奔跑。喉咙堵塞,心脏猛跳,眼睛发黑,视线模糊。
前方—个拉足了弓的男子身影映入眼帘。
“尊上,快!”
飞身跳入最后—块水田的时候,弥与感到背后扑上来一股飓风。她不禁回头去看,只见眼前是一张巨大的怪物的脸
紧接着的刹那,鹰早矢的强弓嗖的一声,粗大的箭支插入猴子的头颅。怪物一个跟头摔在泥里。
穿过黏滑的水田跳上田垄,鹰早矢下令:“点火!
燧石的清脆响声此起彼伏。摔在地上向前爬了几步的弥与扭头去看,只见水田化作了火海——事先洒了许多油。跳在里面的猴子们发疯一样扭动,却无法逃开。弥与记起王对自己说过的话。怪物怕热,对热敏感,一旦被热浪包围就无法动弹了
但是近半数的猴子在进入水田之前就停住了。它们绕开火焰继续进逼。看到怪物分散,鹰早矢大喝一声:“杀!
隼人们呐喊着从河堤下面杀将出来。猴子们迅速转变方向,挥舞大镰,当场砍杀了五六人。隼人们没有半分畏惧,围住猴子砍杀,甚至用身子把它们撞进火里。邪马台宫的老弱残兵起初虽然胆战心惊,但看到这一幕,也深受鼓舞,—个个奋不顾身,加入战局
胜负已定——烧烂的猴子尸体堆在火势逐渐减弱的田里,田垄上也满是尸体
鹰早矢检点完毕,向弥与报告说:“杀了二十二头。
“干得好。”
“还要尽早把剩余的怪物尽数诛灭
这一战歼灭的只是耳成山这一侧的怪物,另一边还剩一半。想起这一点,弥与刚站起身,忽然听见有人喊:“看那边!”
只见山脚旌旗招展,却不是邪马台的旗号,而是细长的旗帜,正向这里涌来。
簇拥着旗帜而来的人马足有数百——不,足有千余。弥与等人不禁目瞪口呆。
骑马的先锋终于来到近前,在弥与面前勒马问道:“你们是邪马台的人?杀了怪物?”
弥与感到此时需要保持女王的威仪,向甘使了个眼神。甘上前一步,喝道:“此乃邪马台女王卑弥呼殿下。你们是什么人?”
“原来是女王!
士兵飞身下马拜倒在地。
“启禀殿下,臣乃奴国二之官夷守。因《使令》,遵一之官凶马觚之命,领人马一千二百,来此相助讨伐怪物。”
“奴国……”
弥与不禁喃喃应了一声。之前借助各国官员向各国传播战斗的消息,现在终于显出成果了。
“我们在山对面诛杀了二十只怪物,又相助了邪马台的伊支马大人。”
“啊,伊支马大人平安无事吗?”
鹰早矢喜形于色。夷守点点头。
过不多时,由奴国人马守护而来的高日子根跪倒在弥与面前。他的衣服撕裂,肩膀也划开一道血口,显然是—路激战的结果。他嘶哑着声音说:“女王亲自出马,伊支马感激涕零……”
“好了,你为守护国民而战,更是辛苦。”
弥与直接发话,高日子根不禁抬起头,不过又立刻伏了下去。弥与瞥见他脸上似乎带着淡淡的苦涩。
附近的村邑传来欢呼声。甘张望了片刻,向弥与低语:“好像是在庆祝得救。看,跳得那么开心。”
弥与循声望去。只见女孩子们抱在—起又跳又笑正在庆祝死里逃
时隔两个月,弥与再度回到宫中。夜营军队的喧嚣声隐隐传来
投马国的三千人马,在奴国军队到达的同一天的傍晚时分抵达。听他们说,接下来从其他国家还会不断有军队和粮草前
听着远处的喧嚣,弥与面向高日子根而坐。
伊支马脸色阴暗,这恐怕不仅是两边墙壁上灯台光线不足的缘故。微微垂酋的男子眼眶下面蒙着一层阴霾。他唇边的胡须动了动,漏出低沉的声音:“女王……”
“卑弥呼就行了。将我从村邑掳来的时候,你不是喊我小丫头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高日子根刻意无视弥与的忆旧,膝行而进
“那么,请问卑弥呼殿下,您真打算就这么率领他国的军队吗?”
“只有如此,不是吗?诸国士卒还不知道《使令》之王的威德,彼此语言又各不相通。”
“此等俗事,能否交给我伊支马?”高日子根礼节性地拜了一拜,“卑弥呼殿下应当坐镇宫中,安抚庶民,主持祭祀。作战乃是男子之务。殿下贵体若有闪失,我等万死难辞其罪。”
“不要口是心非。你这是看到军队的数量,感到根基不稳了吧。我若是率领大军,不单能提升威望,而且只要我愿意,也能对国阁白刃相向
说到这里,弥与轻轻—笑,语带讽刺地说:“你以为我想的就是这个?到了现在,你还想把巫王攥在手里吗?我的想法你也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