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客(第3/5页)

我打量着她的脸,试图判断是不是有人在镜头外威胁她,迫使她表现得更加卖力。或者她只是单纯地在享受着身体动作带来的快感?抑或那些威胁早已潜藏在她的意识深处,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这是本人的意愿,还是他们的要求?猛然间,我觉得她跟罗拉长得有些像。我脸上一阵潮红,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兴奋。

我们默默无言地看着视频。注视还是被注视,决定了我们不同的行为方式。

罗拉又接了许多类似于萨恩这样的案件。她每天工作到很晚,通宵达旦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一个问题让她日渐憔悴——她怎样才能帮助他们?

法律没有为她提供答案。这些人被一个接一个地驱逐出境,被送回他们的噩梦之乡。

我当然可以理解什么是执念。我是“接触”社团的一员。

或许有一个答案,可以同时回答我俩的问题,我心里想。我说服罗拉给自己放两个星期的假,我们计划出去一趟。

玛丽·马歇尔,今年四十岁,苗条挺拔得像一个舞蹈家。她带我们走进一间单居室的公寓,那里也是她的办公室。房间里没有空调,曼谷潮湿闷热的气候使我身心疲惫。玛丽一脸抱歉地看着我,递给我一瓶可乐。长年累月地想要努力改变那些不可改变的事情,使她的脸看起来憔悴、坚韧、饱经风霜。

“你们的资金也不多,我们理解。”罗拉说着,环视又小又窄的房间——成堆的文件看起来摇摇欲坠,一台老旧的米黄色电脑,年轻女子们的照片里,没有人对着镜头微笑。我们在互联网上找到玛丽,来之前跟她通过几次信。

“确实。”玛丽的语气很平静,很亲切,让人感觉很舒服,听起来像中西部某地的口音,“在泰国,卖淫嫖娼不是什么受人关注的罪名,实际上泰国政府很欢迎西方嫖客为他们的经济做贡献。大部分妓女来自于老挝、缅甸和柬埔寨,而不是泰国本地,所以他们干吗要在乎?游客们以为这里的妓女和人妖们都是在开开心心地工作,而且有些事情很难说,出于各种原因,人们默认了这样的状况。

“经常有一些美国人和欧洲人对我说,我不应该把自己的清教徒价值观强加在亚洲人身上,因为泰国女人喜欢性爱和有钱的男人,当然更喜欢他们的钱。他们说,‘这就是亚洲文化的一部分!’这些人完全忘记了世界上还存在着奴隶。”

玛丽对我们的计划表示疑虑,但她还是同意帮助我们,因为我们答应为她的基金会捐款。

我登录了“接触”网站,确认有两个探测器正在这个城市里四处游荡,其中一个目前在循南河附近。

玛丽画了一张草图,指示我们走哪条路可以到达她选定的一家迪厅。随后我们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河边寻找探测器。

它正悬浮在河岸边,在一群游客和小贩当中。探测器在此出现时,泰国政府曾下令驱散该区域内所有的乞丐,而如今,人们已经不大在意这些了。我们三人成扇形展开,从三面果断地接近探测器。

我们意图明显的举动惊动了它。探测器往后退去,移向一片更开阔的地方。我示意大家停下,调整接近它的位置和方向,然后再次朝它走去。这是“接触”论坛里的一些发帖人采用过的技巧,并且取得过不错的效果。我们让探测器朝我们计划的方向移动,虽然缓慢,但很有效。

大约走了一百英尺,它看穿了我们的伎俩,于是加速绕开我们,回头朝河边飞去。一些游客好奇地停下脚步,看着我们奇怪的举动。

“如果你现在惊动了警察,让他们以为我们在骚扰探测器,那我们就白费工夫了。”玛丽说。

罗拉停下来,等待着,直到探测器也停下来。现在它距离我们大约十英尺。她对它轻声说道:“你必须跟我们来。我们有些东西想让你看。”她紧咬嘴唇。就我们目前所知,探测器从来没有对任何口头要求做出过回应。

“我认得你。”罗拉睁大眼睛说道,“不错,那时候我们还在剑桥读书。”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握得很紧,都有些弄疼我了。

我怀疑地盯着罗拉。从没有人能够区分这些探测器。她究竟是在自欺欺人,还是真的看到了某些我们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请跟我来。”罗拉请求道。她转身离开探测器,朝远离河岸的方向走去。

奇迹般地,探测器跟了上去。

迪厅里灯光昏暗,挤满了人。舞曲的声音震撼着地板,空气里充满了香水和汗水混合的强烈味道。人们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才能听到彼此的讲话。我倾听着那些声音,努力辨别人们使用的语言和口音——这些客人来自英国、澳大利亚、美国、德国、法国,其中还有一些日本人。女人们赤身裸体地在台上跳舞,或者在客人中穿梭调笑。

玛丽给带我们进来的两个泰国保镖塞了一小沓紧紧包在布里的钞票。知道有他们陪伴,我感觉安全了许多,拿出摄像机开始拍摄。我转动摄像机,将拥挤的人群、光着身子的女人们收入镜头。探测器跟在我身后上下摆动。当人们发现探测器时,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一动不动,只有音乐还在继续。一个服务员掏出电话,开始拼命地拨号。

玛丽用泰国话对两个保镖说了些什么。

那两个男人体型壮硕,留着光头,其中一个脸上横着一道长长的疤痕。他们把从玛丽手上接过的钞票收好,朝酒吧后面走去。人群自动给他们让开道,我们赶紧跟在后面。

“等我们见到那些女孩后,再付给他们剩下的一半。”玛丽告诉我。罗拉回头看了一眼我和镜头,她看起来很紧张,但神色坚定。

下了楼梯,穿过弯弯曲曲的狭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关着门的房间——我们终于来到一段很短的门厅,两边排列着更多关着门的屋子。其中一扇门内,传来一个女人断断续续的尖叫声。叫声中夹杂着呻吟,说不清是愉悦还是痛苦,另外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语气听起来像个老师。

中间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门内的男人大声问了个问题,跟我们一起的脸上带疤的男人大喊着回复了一句,然后他笑了,门内的男人也笑了起来。

那两个人伸出手来,掌心朝上。玛丽摇了摇头。有疤的男人开始小声地和她争论。玛丽再次摇摇头,指了指手表,又指了指楼上,做出打电话的手势。

两个男人叹了口气。刀疤男朝屋内有女人尖叫的那扇门走去,敲响了房门。

一个很瘦的光着身子的男人打开房门。他看到我们时愣了一下,接着又看到了悬浮在罗拉身边的探测器,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叼在嘴里的烟卷掉到了地板上。刀疤男猛地一下打在他后颈上,光着身子的男人一屁股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