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5页)

“他们不值得费这个力气,上尉。让这帮晦气的小绿杂种见鬼去吧,他们不打架,不干活,什么都不做。他们只会给我添堵。”欧克纳纳维的抱怨一点儿不假,却掩饰不了他内心的固执。他不肯动手打那些睽嗤,因为他们实在太小了。这一点他心里清楚得很,现在戴维森也明白了。其实戴维森马上就看出来了,他懂得怎么管理自己的手下。“你听我的,欧克。你先这样试试,挑几个头目出来,告诉他们你要给他们打一针迷幻剂,或者酶斯卡灵,随便什么,反正他们也分不清楚,但他们对这些东西怕得要死。这招不能滥用,但我保证好使。”

“他们为什么害怕迷幻剂?”工头好奇地问。

“我哪儿知道?女人为什么怕老鼠?不管女人还是睽嗤,你别想从他们那儿找到正常的逻辑,欧克!既然话说到这儿,我上午正要去趟中心镇,要不要我给你选个女孩儿?”

“还是先等等吧,等到我休假的时候再说。”欧克笑了笑说。一队睽嗤从旁边走过,抬着一根长长的横梁往河边走去,那里正在搭建一个娱乐中心。他们那小小的身子蹒跚着,抬着那根横梁挣扎前行,就像一群蚂蚁抬着一只死毛虫一般,神色沉闷而呆滞。欧克纳纳维看着他们,开口说:“说实话,上尉,他们让我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欧克这么坚强镇定的人嘴里会说出这种话,真是令人惊讶。

“实际上,我也赞同你的意见,欧克,他们不值得费这番力气,或者说不值得冒险。如果讨人嫌的留波夫没在这儿,上校不那么死守章程,我肯定我们会把居住地清理得干干净净,而不是按现在这种‘自愿劳力’的教条办事。他们早晚要被扫除干净,而且越早越好。这是自然法则。原始种族必定让位于文明种族,或者被后者同化。可我们肯定无法同化这么多该死的绿猴子。就像你说的,他们的大脑刚好发展到让你无法信任的那种程度,就像以前生活在非洲的那种大猿猴一样,它们叫什么来着?”

“大猩猩?”

“不错。我们这里没有睽嗤会更好,就像非洲没有大猩猩会更好一样。他们就是我们的绊脚石……可叮咚老爹说了要用睽嗤劳力,我们就得用睽嗤劳力。暂时就是这样。好吧?晚上见,欧克。”

“好的,上尉。”

戴维森去史密斯营总部提了一架直升机。总部是一间用松木板搭建的边长四米的立方体,里面有两张桌子、一台水冷却器。比尔诺中尉正在修理一个无线电话机。“留神别让营地被一把火烧掉,比尔诺。”

“带个姑娘回来,上尉。金发的,尺寸34—22—36。”

“天啊,就这些?”

“我喜欢整洁匀称的那种,不要松垮垮的,你看——”他起劲儿地在空中比画着。戴维森带着笑意走向飞机库,乘直升机升到营地上空。他从直升机上俯瞰着营地:一块块儿童积木,一条条渐成轮廓的道路,满是残存树桩的长条空场,这一切随着飞机的抬升而缩小,他看见那硕大岛屿上未被砍伐的绿色的森林,在这暗绿色之外,是不断向远处延伸的浅绿色大海。现在,史密斯营地看上去就像绿毯上的一块黄色斑点。

他穿过史密斯海峡和中心岛北部那遍布林木、褶皱深深的山脉,正午时分降落在中心镇上。对一个在林地生活了三个月的人来说,这里至少看上去像一座城市。有真正的街道,真正的建筑物,哪怕不过是四年前建设侨居地刚修建的。一旦你朝它南面半英里的地方望上一眼,立刻就会感到这座边疆小镇实际上十分脆弱——在那里,你会看见树桩空场和水泥条块上方那闪闪发光、遗世独立的金色高塔,它比中心镇任何建筑都要高。那飞船实际算不上大,但它在这儿显得格外醒目。它只是一艘舢板,一个着陆器,是一艘巨轮上的小艇;纳法尔一线作战舰“沙克尔顿号”目前正在五十万公里以外的轨道上航行。这艘小艇只是一个象征,是地球那庞大、强劲、富丽堂皇而又黄金般精准的跨星系技术的一个小小的指尖。

正因如此,一见到来自家乡的飞船,泪水便立刻涌上戴维森的眼眶。他并不为此羞愧,他心怀爱国之情,他天生就是这样一个人。

很快他就走在这座边疆小镇的街道上,放眼望去空无一物,景色宽广,让他不由得笑了起来。那些女人已经在这儿了,不错,你能看出她们是新鲜货色。她们大多紧身长裙搭配橡胶套鞋一样的大鞋子,颜色或红或紫,或是金色,穿着金色或银色的褶边上衣。再也没人穿窥胸装了,时尚发生了变化,真是糟糕。她们都把头发绾得高高的,必是喷了什么胶水,简直其丑无比,但女人就爱这么鼓捣她们的头发,的确也很撩人。戴维森朝一个大胸脯的小个儿欧非混血咧嘴笑了笑——那堆头发比她的脑袋还大。对方没有回以微笑,但那扭动的屁股分明在说:跟着跟着跟着我。不过他没那么做。现在还不到时候。他来到中心总部——速成石和塑板搭建的“标准构建物”,四十间办公室、十台水冷却器和一个地下军火库——并向新塔希提中心侨民管理指挥部通报自己业已抵达。他遇见飞船上的几位船员去林业部申请配备一台新的半自动剥皮机,然后让他的老朋友攸攸·瑟灵下午两点钟来卢奥酒吧找他。

他提前一个小时到了酒吧,赶在喝酒前往肚子里填了点儿东西。留波夫也在那儿,跟几个穿着舰队制服的人坐在一起,那几个人像是来自作战舰沙克尔顿号的专家。戴维森不怎么待见海军的那帮人,他们华而不实,满脑子空想,在恒星之间跳来跳去,把行星上肮脏、危险的工作一股脑地丢给陆军;但这伙人毕竟是高级军官,而且不管怎么说,看到留波夫跟穿制服的人过于“亲密”,这场面总是十分好笑。他正在说着什么,像平日里那样手舞足蹈地比画着。戴维森路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嗨,拉吉老朋友,情况怎么样?”他不等对方展露怒容便走开了,尽管为错过它而颇为遗憾。留波夫痛恨他的样子实在滑稽,或许因为这家伙跟很多知识分子一样,女人气十足,对戴维森的男子气概心怀憎恶。不管怎样,戴维森是不会浪费时间去恨留波夫的,不值得费这个力气。

卢奥酒吧提供一流的鹿肉排。要换在日暮途穷的地球上,看见有人一餐就吃掉一公斤肉,人们还不知道该怎么说呢!那帮既该死又可怜的大豆白痴!接着攸攸便出现了,带着他挑选的姑娘——正如戴维森满心期望的一样——两个丰满宜人的美人儿,不是雏儿,是流莺。哦,这老殖民地管理部门有时候还干点儿正事!真是个漫长、炎热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