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REE 第三章 疯狂的国王(第4/4页)

「可是陛下,要打开一扇门,不需要用一千个人。」

「要让门一直敞开的话,也许就需要了。」

「爱库曼会一直等到您亲手把门打开的,陛下。爱库曼从不强人所难。他们派我只身前来,独自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确保您不会害怕我。」

「害怕你?」国王转过他那张光影斑驳的脸,龇着牙,大声说道,「可是我确实害怕你,使者。我害怕派你来的那些人。我害怕撒谎的人、害怕骗子,更害怕残酷的事实。只有我用恐惧治理我的国家,因为只有恐惧才能统治他人,其他的一切都没用,都维持不了多久。你的角色确实如你自己所言,不过你同时也是一个玩笑,一个骗局。星球与星球之间只有虚无、恐惧和黑暗,而你却穿越这一切,独自前来,企图要恐吓我。而我,确实害怕了,因为我是国王。恐惧就是国王!现在带着你的圈套和骗术走吧,别再枉费口舌了。我已经下令,你可以在卡亥德王国通行无碍,自由离开。」

我就这样离开了国王,咔咔咔咔,一路走过阴森的红色大厅里长长的红色走廊。最后,双层门将我跟国王彻底地隔离开来。

我失败了,一败涂地。不过,在走出王室官邸,穿行在皇宫里的时候,我反复思考的并不是自己的失败,而是伊斯特拉凡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国王为什么会以他支持爱库曼为由将他放逐呢?诏命显然正是这个意思。既然国王自己说他的所作所为与此正好相反,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议国王对我敬而远之的呢?这么做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遭到流放,而我却能以自由之身离开?他们两人中,谁的谎撒得更多?他们为什么要撒谎?最后我得出了结论:伊斯特拉凡撒谎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国王则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这样的解释相当合理。不过,伊斯特拉凡到底有没有对我撒谎呢?我想来想去,却发现自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我从红角宫旁边经过,花园的大门敞开着。我往里瞟了一眼。午后幽暗的天光下,幽黑的他子上方那些塞莱姆树还是那么白,粉红色的砖砌小径上已经寂然无人。池子边石头下方的背光处仍积着一层薄薄的雪。我想起了昨天晚上,想起伊斯特拉凡冒雪站在外面等我的情景,一股强烈的同情涌上心头,那是一种很单纯的同情。昨天的游行庆典上,这个人还在一身华服和权力的重压之下出汗不止,当时的他正处于事业顶峰,位高权重,煊赫一时——而现在,那个高位已经轰然倒塌,这个人也已经彻底完结了:他现在应该正在向边界狂奔,因为三天内逃不出这个国家,他的死期也就到了。一路之上,没有任何人会跟他交谈。卡亥德很少有死刑判决。在冬星上生存不易,这里的人通常只会让上天或是一时的怒火引发他人的死亡,而不是通过法律这样做。我在想,身负这么一个判决,伊斯特拉凡会怎么离开呢?不可能坐汽车,因为在这里,所有的汽车都归王室所有;那么,他能搭船或是陆行艇吗?难道他只能步行前进,带着所有能带上的家当吗?卡亥德人出门通常都是步行;他们没有负重的牲畜,没有飞行工具,而且因为气候的缘故,动力交通工具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里都走不快,此外,他们也都不是什么急性子。我想象着,那个曾经耻高气扬的人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入流放的生涯,想象着一个身影在西去海湾的漫漫长路上艰难跋涉的情景。经过红角宫大门的时候,这一切在我脑海中一一浮现。与此同时,我也在困惑地思索国王如此举动的动机。我已经彻底失败,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我应该去欧格瑞恩,那是卡亥德的邻居兼死对头。可是一旦去了那里,我就很难再回到卡亥德了,而我在这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有一点我必须铭记在心:我的一生应该、事实上也很可能都要贡献给完成爱库曼赋予我的使命。不能操之过急。在更多地了解了卡亥德、尤其是隐居村的情况之前,我没必要急着去欧格瑞恩。这两年来,一直是我在回答别人的问题,现在应该由我来提出问题了,只不过不是在埃尔亨朗。我终于理解了伊斯特拉凡的警告。虽然说得很隐晦,但他确实说过,我应该远离这个城市、远离宫廷。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到了泰博勋爵的牙齿……国王给了我在卡亥德通行无碍的权利,我应该好好利用这一点。正如爱库曼学院的人所说的那样,行动不利时,就搜集信息;形势不利时,就倒头大睡。但我现在还不困。我应该往东去隐居村,也许可以从那些预言师那里得到一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