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游戏像是坏掉的老式磁带那样,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第二步,请竞价。]

[第二步,请竞价。]

[第二步,请竞价。]

空间是扭曲歪斜的,像是被强行缝合在一起的布料。

殷长夏所站立的地方,像是一座小小的中式法阵。

只不过笼罩了黑暗,阴气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源源不断的为这个地方提供养料。

——这便是游戏内核。

头顶是连排的闸刀,锋利光滑的刀尖对准了两人。

那口绿棺并未完全打开,只是许许多多的蜘蛛堆积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类似人类的形状。

明明盛干即将要触碰到殷长夏的身体了,那堆类人的东西,竟然拧住了盛干的手腕,不想让他继续靠近。

极其惊悚的触感。

盛干呲目欲裂,说话时女音高昂:“到底是谁!?”

游戏里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厉害的角色!

然而那由蜘蛛所组成的可怕玩意儿,竟然使劲儿拉扯着盛干的手,然后微微弯下了头,仔细的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连眼睛鼻子都没有的家伙,竟然在模拟着人类的动作?

盛干瞪直了眼,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他早就吸收了内核的一部分,所以才敢在殷长夏面前现形。

盛干张合着嘴,声音里带着重音,男音女音一前一后交叠纠缠着:“殷长夏,你在耍什么手段!?”

盛干的手臂裹满了黑雾,衣衫被那不祥之物一点点溶解崩坏。

他举起了手,然后朝着那边一拳打了过去!

无数蜘蛛如朔雪纷纷摔落,露出了被包裹住的,里面的东西来。

殷长夏怔怔的看着江听云:“你……”

——那是一个全身都裹满了白纱的人,双手双脚都被裹住。他的身上还贴满了诡异的符纸,连面部的每一个空隙都被裹紧,只露出两只鼻孔。

他看不见、听不着、触摸不到。

只是……在嗅。

这就是江听云?

似乎觉得味道不对,江听云在接下盛干的这一拳后,身上的白纱扭曲了起来。

江听云不耐烦了,掌控着白纱,猛然朝着盛干击去。

白纱的力道极大!

盛干的身体被击得朝后跌出,扬起无数铃铛,一并玲玲作响,犹如白雨跳珠、敲冰戛玉。

头顶的斩头刀再次下滑——

[第二步,请竞价,若无玩家竞价则自动判定为失败。]

[三。]

[二。]

[一。]

殷长夏趁着盛干还未反应过来,立即高举了一枚黑色硬币:“出价一年阳寿!”

[已受理。]

手里的硬币骤然粉碎,化作一堆白色齑粉消散于四周。

殷长夏根本没机会做选择,身边就是个大威胁。

他只得随意拉拽起一根木棍,头顶的斩头刀果然下滑,说明他选择的木棍是错误的!

果然没那么顺利吗?

“该死!”

与此同时,殷长夏身旁的江听云,突然转过了身,缓缓朝着殷长夏的方向袭来。

殷长夏身上冷汗涔涔,大气都不敢喘,浑身的感官都颤栗了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缩。

可身后就是那口绿棺,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程度。

江听云便浮在空中,缓缓朝他走来。

殷长夏吞咽着口水,呼吸间都在发颤,纤弱的脖颈往后仰去,稠黑的眼睫微微轻颤,有种易折的美感。

江听云:“啊……”

他的嘴里发出几句含糊的字样,仿佛是想说什么话。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这家伙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吗?

仅凭……嗅?

咚咚、咚咚——

耳膜里处处充斥着这混乱的心跳声,连殷长夏都在暗暗祈求,希望心情平复下来。

江听云:“啊……”

仍是那含糊不清的语调。

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远处的盛干已经回过神来,眼中生出怨毒,控制着那些黑雾,疯了似的朝着江听云和殷长夏袭去。

这样险恶的招数并未影响江听云,身上漂浮的白纱组成了防护,阻挡了那些黑雾。

盛干的表情变得扭曲,声音骤然尖锐后,听着竟像是女音:“为什么不起作用!”

殷长夏眼皮直跳,觉得现在和自己作赌的人,既是盛干,又是杨爱生母!

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江听云可完全听不见,仍然我行我素,沉溺于自己的思绪当中。

黑雾侵袭、盛干敌意、都未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反而……令他嗅得更仔细。

殷长夏:“……”

时间足足过去了十秒,漫长得却像是一整年。

江听云根本不在乎对面的攻击,却只是在嗅着他?

是在找什么吗?

光是这个认知,便让殷长夏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股莫大的恐惧与惊悚感,直直的朝他袭来,像是被死人的手所抚摸过一样。

[第三步,请竞价。]

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盛干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低下了头,那些身上的黑雾,像是在添添补补,逐渐组合成长发、衣裙、高跟鞋、以及胸部。

这无疑是诡异的。

殷长夏看着这一幕,头皮都在发麻。

黑雾和人类的身体进行连接,以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简直异常分明。

肉体是肉体,黑雾是黑雾。

可的的确确是混合纠缠在一起了。

盛干已经不再是盛干了,他没有思考,没有理智,只知道一味的报复。

盛干笑了起来,双眼弯起:“嘻嘻嘻……”

纵然游戏规则会保护玩家,他并不能取殷长夏的命,但除此之外做什么都可以。

断手、断脚。

他在内心幻想着,殷长夏在他面前求饶哭泣的样子。

殷长夏长得这么好看,不知道沾满鲜血之后,会不会美得更加惊人。

盛干满怀恶意:“出价五年阳寿。”

[无人竞价,已支付。]

盛干再次随意拔出了一根木棍,此时头顶的斩头刀已经下降超过两米。

原本就只有五米高度的空间当中,斩头刀几乎是触手可碰了。

情况越发危急,接下来的七步已经不能再忍让了!

殷长夏目光微冷,对盛干越发恶心反感。

焦兴凯总共三十年阳寿,全部耗在这个游戏当中了,就算是拿回焦兴凯的身体,他也会立即去死。

盛干是在拿别人的阳寿在玩弄他。

随着拔出的木棍,地板也在开裂,像是失去地基的楼房,倾倒仅在那一瞬之间。

浓雾重重,来回间有呼啸而过的风声,犹如千万只鬼一同鸣泣那样。

江听云从刚才起,便一直站在殷长夏身边。

他周身的气场在一点点变得极具压迫力,终于嗅清了殷长夏身上的气味,似乎有些失望:“啊……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