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殷长夏讨厌一切不纯粹的感情。

他虽然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爱与恨都同等强烈。

这也许是周迎那件事的后遗症。

影响了他多年。

当殷长夏问出那句‘你是想爱上我’的时候,并不是想确定什么,反倒是挑衅和对峙。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以及无声的寂静。

宗昙在那一瞬间的沉溺后,便清醒了过来,眼神抗拒而挣扎:“殷……长……夏……”

他不会丢盔弃甲。

骄傲永远是他构造的一部分。

哪怕是被逼绝境。

宗昙暂时无法说出更多的话,只是咬牙切齿的喊着他的名字。

殷长夏却感受到了安心。

他的态度不再那么尖锐,轻笑了起来:“我在。”

宗昙拧紧了眉头,终于找回了理智:“……你还真是知道怎么刺激我。”

那一句话,正中要害。

恰恰踩在了他的骄傲上面。

殷长夏无辜的看着他:“彼此彼此。”

现在游戏是在借由这个特殊规则,来使得鬼怪变得更疯,他不能让游戏得逞。

一想到游戏对宗昙的影响,会凌驾于他之上……

殷长夏的内心立即便生出几分不爽。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他刚刚以挑衅的口吻说出了那句话。

至于宗昙会对他生出爱欲……?

殷长夏心脏骤停,才发现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殷长夏心头开始发慌:“你不会真的……”

“放心,我比你更讨厌别人的控制。”

宗昙语气微顿,突然想起他们此刻正十指相扣,“有你这个麻烦就足够了。”

他就算挣扎在泥潭,浑身被刺得鲜血淋漓,也不可能轻易向游戏妥协。

殷长夏立即闭上了嘴,惊诧于自己差一点就问出口了。

他不再同宗昙对视,反倒半阖着眼眸,稠密的长睫微微颤动,垂下扇形的阴影。

完全暴露了主人此刻的心情。

他承认自己是怂了!

那又怎样?

殷长夏干笑着,想要岔开话题:“没我这个麻烦,你现在还在棺材里呢。”

宗昙:“……”

宗昙注意到了两人此刻的姿势,却没有立即起身,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像是要吓唬对方一般故意询问:“你就不怕我被触怒后,真的将你生吞活剥?”

殷长夏没有被吓唬到,却被他逗笑,眉眼都弯了起来。

“哈哈哈哈……生吞活剥?那你就是要忍受自己输给那个游戏规则。”殷长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捂着肚子,“宗昙,你想输吗?”

虽说是询问,可宗昙绝不会轻易服软。

他无比确认这一点。

看殷长夏笑成这样,宗昙反倒没了气。

宗昙紧抿着唇,注视着自己身下的殷长夏。

而他笑得身体发颤,还侧过了身体,想要挣扎着爬起来。

殷长夏放松而微笑的模样,就像是全然忘记了他厉鬼的身份。

宗昙低低的道了一句:“真是没有防备心。”

殷长夏:“?”

宗昙冷着脸,将殷长夏从地上拽起。

殷长夏完全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宗昙突然间就生气了?

窗外被一大片浓厚的浮云所遮挡,阳光也无法渗透进鬼城当中,使得外面光线暗淡至极,阴沉得仿佛快要下雨。

还有六个小时,就要到达晚上。

殷长夏困倦至极,躺在了床上,想要尽快养足精神。

两人的手必须要牵在一起,并不能离得太远,宗昙身为厉鬼又不需要睡觉,就这么坐在了殷长夏的床头。

殷长夏被这一幕给滑稽到,笑出了声:“坐床头,手牵手,像男妈妈。”

宗昙脸都黑了。

他凉凉的回击道:“那要我和你睡一张床上吗?这样就不像了吧?”

殷长夏:“……”

不需要。

他将被子一捂,将自己半张脸都给遮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向了宗昙,终于决定乖巧一点,不要互相伤害。

迷迷糊糊之间,殷长夏忽然想到,倘若宗昙没有恢复理智,而是败给了游戏的规则会怎么样?

那自己一定不会有后来的态度和缓。

而是会更加尖锐的对立。

殷长夏很快便陷入了沉睡,呼吸趋近于平缓。

外面昏暗的光线撒了进来,不知从何处钻来的一只低级邪物,圆滚滚的毛球,想要乘机钻到殷长夏的身边来。

也许是游街的鬼魂,误入了这个地方。

毕竟殷长夏现在还没换上寿衣。

毛球不慎碰到了屋内的铜盆,发出了碰的一声轻响。

熟睡中的殷长夏身体颤了一下。

宗昙冷眼扫视了过去,身上迸发出扭曲阴狠的鬼力,仿佛是在威吓着对方,也像是对它毛毛躁躁的行为感到不满。

毛球立即便缩到了外面,瑟瑟发抖的看向了宗昙。

宗昙:“低级邪物就是低级邪物,连安静两个字都不知道。”

毛球:“……”

原来不是不满于它进入屋子,而是因为它发出了声音?

宗昙靠在床边,黑色长发逶迤而下,随意的搭在肩头,浑身散发着恣意气场,就如同雪地里融开的鲜血,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宗昙不知是在对谁说,好似那句‘防备心’的后续。

“你的身边,可不止我一个厉鬼。”

转眼间已抵达了夜晚。

时瑶所住的乃是玄字三号房,白天又被好几个队长瞧见她触发了鬼婆,守在暗处的绝不止他们一个队伍。

所有人都换上了寿衣,安静的躲在旁边的玄字四号房。

这里并非客房,而是杂货间。

时瑶假意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的右手一直紧握着几枚铜钱,神经如同拉满的弓弦一样紧绷。

“夏哥,你瞧那边。”

陈泉小声提醒道。

殷长夏顺着门缝望去,一个黑影闪过。

还以为是鬼婆来了,他们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郑玄海小心翼翼的探了过去,神色凝重的向殷长夏报告:“好像是玩家。”

玩家怎么在走廊里晃荡?

无定客栈里的人,无不想引出鬼婆。

外面那么多只鬼,必须要和鬼婆对视之后,才能引出后续的故事剧情。玩家们甚至冒着风险,以触发错了鬼为赌,都要在那个时候探出头。

毕竟街上这么多鬼,谁知道能不能精准的勾到鬼婆?

那些人可能争抢鬼婆、也可能守在暗处,唯独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走在走廊上。

郑玄海:“不会是鬼婆假扮的吧?”

经历过上个游戏的伥鬼,他们已经有了经验。

殷长夏也小心的来到了门口,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的背影:“不太像。”

郑玄海:“?”

殷长夏:“有脚步声,而且不是脚尖着地。”

伥鬼的类型并不多见,再加上这个背影实在让人感到熟悉,就像是在哪里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