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仿佛也参与了她隐秘的……

怕姚晗新到苏州,水土不服,江晚芙还过去陪他用了晚膳,看着他睡下了,吩咐红蕖等丫鬟照看好小少爷,才起身回了侧屋。

到门口,守门的丫鬟自然是他们从京城带来的,屈膝跟她道,“世子爷方才回来了。”

傍晚的时候,陆则没有回来用晚膳,被江晚芙的父亲留下,翁婿二人吃了饭,陆则派人回来说过一声。江晚芙点点头,进了门,果然看见了陆则,他正卧在刚收拾好的床榻上,微微闭着眼,不知道是假寐还是发呆。

江晚芙走过去,陆则像是听到她的脚步声,很快睁了眼,看见她,晃晃悠悠地坐起来,要下床穿鞋。江晚芙看他那副样子,忙上前,一靠近他,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她抬起头,“夫君,你饮酒了?”

陆则还没醉糊涂,“嗯”了一声,垂眸看着江晚芙的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朝后退了几步,道,“不用扶,我去冲一冲,免得熏得你难受。”说着,便叫了几声丫鬟。

江晚芙却不同意,哪有喝了酒便立即去沐浴的,这在养生上来说,是很不好的习惯,尤其是冬天。陆则很不注意这些,江晚芙却一直替他记着这些事。她朝进屋等吩咐的丫鬟道,“过半个时辰,再送沐浴的热水来。”

丫鬟看陆则没说什么,便屈膝应下,带上门退出去了。

江晚芙上前,拉着陆则坐下,拿了靠枕给他放后背靠着,边关心地问,“喝了多少?回来吃过醒酒药没有?”

陆则拉着她的手,一一答了,“不算多。吃过了……”

江晚芙很少见他喝醉的样子,心道他还说不多,都不知道喝了多少了,忍不住纳闷,“父亲跟你说什么了?这么开心,喝成这样了?”

她还以为陆则不怎么待见江父的,毕竟以前也并不见他亲近这个岳父,她还听过有人私下说些闲话,说陆则虽娶了她,却还是看不起她的家世,连老丈人都不怎搭理之类的。她当然不会信,但也足以说明,陆则的确不怎么亲近江父。

陆则笑了笑,道,“说了你,说你小时候……”顿了顿,来了兴致,起身要做什么,江晚芙忙拦下他,望着他问,“你要什么,我替你取来便是。”

“在桌上。”陆则也没有坚持,指了指桌上,江晚芙走过去,才看见桌上摆着的一个长长的樟木匣子。她刚才进来,心里惦记着陆则,便没有看见。打开后,里面静静卧着一幅画卷。她拿起来,没有急着打开,走回陆则身侧。

陆则从她手里接过去,小心地打开,江晚芙随之看过去,是她幼时的画像。梳着双环髻,头戴绢花,手里拿着盏莲花形状的花灯,站在门侧,仰着脸,神情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江晚芙看得顿了顿,她是听身边下人说过,她幼时很受江父宠爱,因她是他第一个孩子,连读书也要带着她,以前书房正中间还挂着她的画像,是江父亲手所画。但她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忆很浅,几乎记不得什么了,便也只以为是嬷嬷看她可怜,说来哄她的。

原来,还真的有……

不过,他现在拿出来,送给陆则,无非是想讨他这个有权有势的女婿的欢心罢……

陆则把画小心放到一边,伸手过来揽住她,微笑着道,“你父亲说,你小时候很乖,乖得都有些呆了。你身边有个丫鬟看你年幼,便偷你的首饰,你戴什么,她偷什么。嬷嬷问起来,就说你丢了,你呆呆的,年纪也小,被糊弄了几句,也以为是自己弄丢的,委屈巴巴地认了……后来还是岳母要给你打首饰,你犹豫了好久,才跟岳母说,娘还是不要给芙儿打了,芙儿总是弄丢,爹爹的俸禄要不够用啦……岳母一查,才把人揪出来。真是个小呆子……”

江晚芙倒真不记得这些了,此时听陆则说起,也觉得很新鲜。原来她也有这么傻乎乎的时候,忍不住道,“好蠢……简直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

陆则却拉着她的手,摇头正色道,“不蠢,呆呆的,分明很讨人喜欢。”

江晚芙心道,这是陆则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永嘉公主也跟她说过陆则小时候,打小就比同龄孩子成熟稳重,要是小时候的陆则见了小时候的她,肯定嫌弃得不得了。但她也不跟醉鬼理论什么。

陆则却环顾了一下屋里,道,“这里是你的闺房?”

江晚芙点头,解释道,“我母亲过世得早,留下我与阿弟。祖母不放心我们单独住,便把我们姐弟接过来住了。我小时候总是生病,祖母便把我放在侧屋,这里离主屋最近,我夜里一哭,乳母一点蜡烛,祖母便要过来看我。后来阿弟搬出去了,我却是一直跟着祖母住的。”

其实不用江晚芙解释,陆则也很肯定,这里的摆设就是那种未出阁少女的闺房。处处带着女儿家的精致,桌凳屏风窗格,阿芙在这里长大,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到亭亭玉立的少女,不大的一间屋子,承载了她十余年的时光。

可以肯定的是,他上辈子未曾踏足江府,未曾踏进这一间曾经独属于她少女岁月的小屋,也不曾从那些已经旧去的花窗桌凳窥见青涩的她。

那张靠窗户的桌子,他方才进来时打开过,屋外是一株高大的女贞,和墙角丛丛的绿芭蕉,炎炎夏日,青涩少女伏案练字,丫鬟便会打开窗户,徐徐凉风吹进来,女贞与芭蕉的叶子攒动着发出窸窣声响。

朦朦胧胧的纱幔遮住的另一侧,摆着一张罗汉床和踩脚。少女大概会在那里接待自己的闺中密友,或是凑在一起低语,或是一起做针线女工……

床尾摆着的黄花梨梳妆台,他方才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摸索出一只银耳坠,放了太久,银都已经黯淡了,但款式却看得出轻盈灵动。

他踏进这里,就仿佛也参与了她隐秘的少女岁月一样,这种感觉,让本就有几分醉意的陆则,更多了几分自醉,心里彷如完成了个搁置许久的愿望似的,愈发安定和满足。

江晚芙看他真是醉了,更不放心让他去沐浴,等热水送来了,也只是用温热湿帕替他擦了脸和脖子,便睡下了。

翌日起来,陆则精神很好,他年轻力壮,宿醉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江父派人来传话,说此地的知府在舫上设宴请他,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家一府之长亲自邀约,还请了岳父做说客,陆则自然要给面子。苏州诸人并不知他与阿芙感情,他若驳了江父面子,就等于跟外人说,他不看重阿芙这个妻子,陆则不愿外人这么看阿芙。

江晚芙也有事做,并没拦着他,只送他走时,关切地叮嘱,“……知你在外应酬,免不了要喝几杯。但也不要饮得太多,船上风大,你喝了便不要去甲板,或是叫人扶着。不少人喝得醉醺醺的,就那么一头栽下去,很是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