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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打仗吗?”霍伊特神父问。他的声音似乎和他的脸色一样困乏。没有人主动应答,神父转向右边,似乎这个问题本来是在问领事。

领事叹了口气。克隆人船员已经上了葡萄酒,他希望上的是威士忌。“谁知道这些驱逐者会干什么呢?”他说,“他们已经不再按照人类的逻辑行事了。”

马丁·塞利纳斯朗声大笑,手舞足蹈,葡萄酒泼洒出来。“说得好像他妈的我们这些人类按照人类的逻辑行过事!”他喝了一大口酒,抹抹嘴,又大笑起来。

布劳恩·拉米亚皱眉。“如果战局马上开始的话,”她说,“当局可能不会让我们登陆。”

“我们会获准通行。”海特·马斯蒂恩说。阳光透过他头巾的褶皱,照在他微黄的皮肤上。

“刚逃离战争的死亡虎口,又把自己的命交给了伯劳。”霍伊特神父喃喃自语。

“大哉宇宙,勿有死亡!”马丁·塞利纳斯吟咏道。声音如此之响,领事觉得可以吵醒冰冻沉眠中的人。诗人喝干最后一滴酒,举起空空的高脚杯,显然是在和群星干杯:

无有死气,勿有死亡,哀呼,哀呼;

哀呼,希布莉,哀呼,尔之神婴恶毒

竟令神人瘫痪无能

哀呼,众弟兄,哀呼,为吾力之不存;

如苇之畸,萎弱如吾声,

哦,哦,痛苦,羸弱之痛苦

哀呼,哀呼,吾麻木之身渐暖……

塞利纳斯突然停了下来,又倒了点酒,他打了个嗝,打破了朗诵之后的一片沉默。另外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领事注意到索尔·温特伯始终淡淡笑着,直到他臂弯中的婴孩扭动着,将他的注意力引开了。

“那么,”霍伊特神父踌躇地说,似乎想理清自己早先的一丝想法,“如果霸主的护卫舰离开,驱逐者拿下了海伯利安,这次占领或许不会流血,他们也许会让我们干自己的事。”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轻笑。“驱逐者不想占领海伯利安,”他说,“假如他们拿下这星球,他们将掠夺所有他们想要的东西,然后做他们最擅长的事。他们会将城市烧成焦石,把焦石弄成碎片,再用这些碎片当柴烧。他们会把两极融化,把海洋煮沸,用煮出来的盐来腌制大陆上还残留的那几块土地,这样就永远不会再有任何东西从那儿长出来。”

“那……”霍伊特神父欲言又止。

克隆人搬走汤水和色拉碟,开始上主菜,大家谁都没出声。

“你说有一艘霸主战舰在护送我们?”领事对海特·马斯蒂恩说,他们刚吃完烤牛肉和水煮天鱿鱼。

圣徒点点头,手向上指了指。领事眯眼看,可是在那旋转的星空中,他看不到有任何东西在移动。

“这个。”费德曼·卡萨德说着,从霍伊特神父身边探过来,递给领事一副军用折叠望远镜。

领事点头表示谢意,拇指打开开关,将海特·马斯蒂恩所指的那片天空扫描了一下。双筒望远镜的回转晶体以程序化的搜寻模式扫过这片区域,聚焦时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突然,视像凝固住了,模糊了一下,继而放大,最后,定住了。

当霸主舰船填满整个取景器时,领事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那既不是一艘单飞疾行侦察机隐现在能量场中的种子状物体,也不是一艘火炬舰船的鳞茎状船体,电子成像显示的是一艘糙黑的攻击航母。那东西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只有数个世纪以前的军舰能够与之相比。四组悬臂缩进舰内,破坏了这艘霸主神行舰的流线型船体,意欲随时准备开战,它那六十米长的指挥探针和克洛维斯尖器一样锐利,霍金驱动器和聚变舱坐落在发射轴的远端,仿佛是一根箭的羽饰。

领事一言不发地将双筒望远镜递还给卡萨德。如果特遣部队已经派出全副武装的航母来护送“伊戈德拉希尔”,那么,迎接驱逐者入侵的,将是何种等级的火力呢?

“我们要等多久才能登陆?”布劳恩·拉米亚问。她刚才用通信志接入了巨树之舰的数据网,不管发现了什么,还是没发现什么,反正她显得灰心丧气。

“四小时后进入轨道,”海特·马斯蒂恩低声道,“然后飞船登陆还需几分钟。我们的领事朋友提供了他的私人飞船,搭载我们登陆。”

“去济慈?”索尔·温特伯问。这是这位学者晚餐后第一次开口。

领事点点头。“济慈仍旧是海伯利安上唯一的飞船起运航空港。”他说。

“航空港?”霍伊特神父听起来很愤怒,“我以为我们会直接去北方。去伯劳的王国。”

海特·马斯蒂恩耐心地摇摇头。“朝圣总是从首都出发,”他说,“将花上好几天时间,才能抵达光阴冢。”

“好几天,”布劳恩·拉米亚厉声说道,“真是荒唐。”

“也许吧,”海特·马斯蒂恩同意,“但不管怎样,就得这么办。”

霍伊特神父脸色不佳,似乎那顿饭里的什么东西让他消化不良,尽管他几乎什么也没吃。“你们看,”他说,“难道我们不能换换规矩吗?就这一次——我是说,考虑到这可怕的战争,还有这一切?我们难道就不能在光阴冢附近登陆,或者随便哪里,然后把事儿办了?”

领事摇摇头。“近四百年来,一直有太空船或航空器试图抄近路去北部荒野。”他说,“据我所知,没人成功过。”

“可以提问吗?”马丁·塞利纳斯说,他像小学生一样开心地举手发问,“那么多的飞船,究竟撞上什么烂事了?”

霍伊特神父对着诗人蹙紧眉头。费德曼·卡萨德微微一笑。索尔·温特伯说:“领事并没有说那个地区不能接近。人们可以乘船去,也可以通过各种陆路到达。太空船和航空器也没有消失,它们轻易地登陆在废墟或光阴冢附近,也轻易地返回到电脑指示的任何地点。仅仅是飞行员和乘客不翼而飞了。”温特伯将熟睡的婴孩从大腿上抱起,放进他脖子上挂着的婴儿筐中。

“又是这个老掉牙的传说,”布劳恩·拉米亚说,“那飞船日志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