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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说,“一年又十一个月一星期六小时后,也没人和她一起回来?”

“没有,安迪密恩先生。”

我紧紧抓住贝提克的肩膀。“多谢,我的朋友。真抱歉,问了你这么多傻问题。只是……我不明白……有一个……见鬼,没关系。只不过是愚蠢的人类情感罢了。”我转回身,打算走进飞船,加入讨论的队伍。

贝提克抓住我的手腕,拉住了我。“安迪密恩先生,”他轻声说,“如果你说的人类情感是指爱,那么,根据我降世以来对人类那么长时间的观察,我认为爱绝不是愚蠢的情感。伊妮娅授道时曾说,爱是宇宙的主要能量,我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我站起身,目瞪口呆地凝视着他,机器人离开了瞭望台,走进了拥挤的图书馆层。

我们进去时,讨论已经接近尾声。

“我觉得我们应该用这艘基甸驱动无人驾驶信使飞船,递上一条消息。”当我走进大厅的时候,伊妮娅正在说话,“一条直达信息,他们一小时后便会收到。”

“他们会没收这艘飞船。”仙·奎恩塔纳·卡安以她悠扬的女低音声调说道,“这是我们剩下的唯一一艘配有即时驱动的船。”

“那才好,”伊妮娅说,“这些船都是些坏种,每一次使用,都会破坏虚空的一部分。”

“但是,你还是认为我们可以用无人驾驶飞船送信。”保罗·乌列说,他操着一口厚重的驱逐者方言语调,就像是谁在无线电嘈杂的静电音下说着话。

“或是用它发射核弹或等离子武器,打击舰队?”伊妮娅问,“我想我们已经排除了这个可能。”

“在他们袭击我们之前,这是我们先发制敌的唯一途径。”卡萨德上校说。

“没用的,”凯特·罗斯蒂恩,圣徒星树的忠诚之音说,“这些无人驾驶飞船的设计初衷并不是为了精确制导。一艘大天使级的战舰,在几光分的范围内就能把它摧毁。我同意传道者的意见,用它来送一条信息。”

“这条信息能阻止他们的攻击?”西斯滕·考德威尔说。

伊妮娅做了那个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势。“我保证不了……但会让他们犹豫,至少他们会送出即时驱动的无人飞船,推迟攻击。我想,这方法值得一试。”

“怎么写这条信息?”瑞秋问。

“请把纸和笔给我。”伊妮娅说。

西奥拿来了两样东西,放在施坦威钢琴上。所有人——包括我——都挤在伊妮娅身旁,看着她写下了如下的话:

致教皇乌尔班十六世、卢杜萨美枢机:

我打算来佩森一趟,来梵蒂冈。

伊妮娅

“好了,”伊妮娅把纸递给纳弗森·韩宁,“等我们靠岸后,请把这封信放进无人驾驶信使飞船,把发射机应答器设置成‘载有硬拷贝信息’,然后发射到佩森星系。”

韩宁接过纸张。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掌握读懂驱逐者面部表情的诀窍,但是,我还是看出他显出了一丝迟疑。那个时候,他也许和我一样,心中充满了惊恐和疑惑,只不过程度稍轻而已。

我打算来佩森一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去佩森,这不是送死么?没错。而且,不管去哪儿,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我将陪在她的身边。也就是说,如果真像那句话所说,她也会一并把我送上黄泉路。一直以来总是如此。我打算来佩森一趟。这只是一个威慑他们的策略吗?一个空头威胁……拖延他们的方法?我真想走到我的挚爱身前,摇晃她,直到把她的牙齿摇落,除非她把事情一五一十解释给我听。

“劳尔。”她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觉得她可能是要向我解释这一切,她可能在远处就读懂了我的表情,知道了我内心的骚动,但她只是跟我说:“帕洛·克洛尔和崔芬耶·尼卡加特打算向我展示一下像天使一样飞行的感觉,想跟我来吗?罗莫也会来。”

像天使一样飞行?有那么一小会儿,我觉得她说的完全是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愿意来的话,他们还有一件多余的拟肤束装,”伊妮娅继续说着,“但得赶快。差不多要回星树了,再过几分钟,飞船就将靠岸。明天前,海特·马斯蒂恩必须把货物和补给都运上‘伊戈德拉希尔’,我也有几百件事情要做呢。”

“好啊,”我傻傻地说着,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起去。”当时,我肯定觉得自己的这个回答是对我整整十年的奥德赛之旅的奇妙隐喻:好啊,我也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不过,算我一份吧。

其中一名适应太空的驱逐者——帕洛·克洛尔——把拟肤束装递给我们。当然,我以前用过拟肤束装,上一次还仅仅是在几个星期前(虽然感觉像是已经过了几个月,甚至几年),当时我和伊妮娅穿着那种装束爬上了中原的泰山,但是,我这一生还从没见过、从未摸到过这种样子的拟肤束装。

拟肤束装的发明可以追溯到好几个世纪前,其设计理念是:提供一种在真空条件下防止人爆炸的最佳方法,不是太空飞行早期的那种笨重的增压服,而是一层非常薄的覆盖物,它会提供排汗的可能,但也会保护皮肤,防止酷热、极冷和真空的危害。在那几个世纪里,拟肤束装并没发生多大变化,顶多也就是加入了呼吸细丝和滤息面板。当然,我上次穿的那件拟肤束装是一件霸主时代的古董,倒也还能用,直到拉达曼斯·尼弥斯的爪子把它撕成了碎片。

但眼前的这件不是普通的拟肤束装。它呈现出银色,像水银一般肆意延展,当帕洛·克洛尔把它丢进我手中时,这东西摸上去暖暖的,就像一滴毫无重量的原生质。它就像水银般改变着形状,不,它更像是某种活生生的流体状生物在蠕动变形。震惊之余,我几乎把它丢到了地上,幸好另一只手接住了它,但我还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它慢慢蠕动,沿着我的手腕和臂膀爬了几厘米,感觉像是某种食肉的异星生物。

我必定是大声说出了什么话,因为伊妮娅对我说道:“劳尔,它是活的。这拟肤束装是一个有机的生物体……经过基因塑造和纳米技术的改进……但只有三个原子的厚度。”

“怎么穿?”我看着它爬上了我的手臂,到束腰外衣的袖管口时,它退却了。我觉得这东西一点也不像衣服,完全就是一只食肉动物。这世上的拟肤束装都有同样一个问题,必须贴肉穿,下面不能再有别的衣服。哪个地方都不能有。

“啊,”伊妮娅说,“很简单……和老式的拟肤束装不一样,不用拉啊扯啊的。你只需脱光衣服,站直身体,然后把这东西往头上一丢。它就会顺着你的身体往下。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