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3/4页)

有什么东西在暗暗积蓄,很快将会冲破平静的表象。

莫耶支撑不住,苍老的身躯往后跌去,勉强靠在了墙上。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工作了多年的肺部发出浑浊的声音,像即将报废的老风琴。

但他的头脑却从未有过如此清新的时候。

他看见愤怒的观众们从座位上站起来,有的甚至张开了羽翼,他们如同一股无法被阻挡的潮水,冲击着警官们组成的防线。

当防线被冲破,莫耶明白自己将会被这股潮水淹没。

“你更要记得,你要维护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莫耶一生都在维护这件事。

即使要为之付出生命,他也在所不辞。

他更明白自己这样改变不了什么,但有些事必须要做,哪怕毫无用处。

不,也不算毫无用处。

莫耶睁开眼,看向被告席上那十二只雌虫。

他多多少少还是挽回了一些东西。

莫耶的眼神从这些雌虫的脸上一个个掠过,最后他的目光长久地停在了陆昔的脸上。

然后,黑发的虫族对他弯起了眼睛。

尽管现场是如此地嘈杂,到处都充满了暴力,混乱不已。但在这一刻,所有虫族都听到了一句话。

“法官,我认罪。”

“我承认,阿德莱是我弄疯的。”

陆昔抬起手,那沉重的锁链绷直,紧接着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利刃,将铁链从中间削断,断口利落平整。

铁链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在法庭里久久回荡。

观众们还维持着和警官们扭打的姿势,甚至还没来得及分开,但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们静静地看着陆昔,感觉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陆昔捏住食指上的戒指,低声道:“我本想挑个好时间同你说的。”

这话是对夏白渊说的。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我更担心我没法在死前成功搞定,幸亏这件事没出岔子。”

明亮到几乎可以说刺眼的灯光下,黑发红眸的虫族缓缓摘下了戒指,黑曜石的戒指在桌面上滚了几圈。

以他为中心,一股明显的信息素味迅速地扩散开,瞬间就席卷了整个法庭。

并不浓重,却很清晰,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的一股微微香气。

“噗通。”

“噗通。”

“噗通。”

一排排的雌虫倒在地上,他们一个个都失去了力气,泪流满面。

世界,安宁了。

那些困扰着他们,哪怕是在最深最沉的梦里都挥之不去的噪音,以及无法忽略的疼痛——他们甚至不知道疼在哪里,这疼痛好像不属于他们身上的任何一部分,但他们又觉得全身都在疼痛。

现在全部都消失了。

他们仿佛回到了还在虫蛋里的时候,那样平静,那样温柔。

陆昔坐在桌面上,伸手拉下夏白渊的帽子,直视着他青蓝色的双眸。

夏白渊的绷带一层层掉下,逐渐显露出他清隽精致的脸。

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半是惊诧半是恍然大悟。

“原来你真是雄虫。”

陆昔拿起戒指塞进他的手里:“这是我雄父留给我的戒指。”

————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刚被陆墨捡回去,彼时他还懵懵懂懂,无法自主地控制精神力。

房间总是破破烂烂,再坚固的墙壁也会被卷成一捆废料。

雄父不以为然,觉得他只是有些活泼,并因此很是得意。

直到他某一天又没控制住自己,这一次却在一阵距离的头痛之后,陷入了昏迷。

醒来之后,雄父将这个戒指送给了他,让他从此不要再轻易摘下。

“我知道,那是你的本能。”

“你想要成长,你想要成熟,但是不行。”陆墨蹲在他的床前,墨绿的眼眸暗暗沉沉,“突破精神力限制,你有千分之一的几率成功,而假如失败了,你就会……死。”

“永远也不要去尝试,阿昔,你这样就很好了。”

……

夏白渊将戒指顶在指尖,摇摇晃晃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他问道:“你是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夏白渊像是想到了什么,径直问道:“是在医院里的时候?”

啊,夏白渊好聪明哦!!

不愧是战神呢OVO

陆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腮帮子,道:“当时没估计好,我还以为我可以的控制住……结果差点炸了。”

夏白渊:“……”

陆昔:“但是结果是好的!!!”

夏白渊幽幽道:“也就是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差点就去见虫神了。”

陆昔纠正道:“不,是我带着你和你雌父一起去见虫神。”

即使他努力控制,可一旦爆炸,夏白渊离他那么近是绝对活不成的。

天知道他当时差点哭出来了。

夏白渊叹了一口气,将脑袋压上了陆昔的肩膀。

“干得好。”

“诶嘿!”

“下次别这么干了。”

“……”

陆昔心虚极了。夏白渊懒洋洋地靠在陆昔身上,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他累极了。

从昨天开始,他的神经就没有松懈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紧张不已。

他是清楚的,陆昔是真的弄疯了阿德莱。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害怕阿德莱突然好转。

他甚至想过索性直接去杀了阿德莱,这样就再也没有后患。但时间实在是太紧了,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

一整个大厅的虫族终于回过神来,他们看着陆昔,泪流满面。

无需多言,他们知道如今站在这里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只雄虫。

但一声尖笑却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加德纳指着陆昔,朝法官喊道:“法官,他承认了!他承认了!快判他死刑!是他对我的阿德莱下了毒手!”

陆昔挑了挑眉:“什么下毒手,我和他闹着玩呢。”

“谁知道他那么脆弱,我只是稍微用了一点力气而已……”陆昔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一丢丢”的手势,“结果他就睡着了,我怕他坐椅子上睡着睡着摔下去,于是好心给他用锁链捆得结结实实。”

陆昔委委屈屈:“我受了那么多的惊吓,还是为你的阿德莱着想,你不感谢我,反而还要杀我,你什么意思?”

夏白渊静静地看他信口雌黄。

陆昔在那茶完了,一扭头对夏白渊道:“哇,真的很爽啊,难怪我刚刚看他嘚啵嘚啵那么起劲,绝了。”

夏白渊体贴道:“声音最好小一点。”

陆昔尴尬地闭上了嘴巴。

但加德纳已经听到了,他悲戚地看着莫耶,泪如雨下:“我知道,我的阿德莱只是一个低等级的雄虫,但他不应该受到这样残暴的虐待,他是那样好的一只雄虫。法官大人,您公正明理我已经知道了,可您不能放过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