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7页)

“那么,有什么事会导致失忆症呢?”

“致病原因有许多,而最常见的病因,也许是由于患者自身的潜意识希望所致。他会有选择性地忘记一系列事件,抑或是重新排列它们的先后顺序,因为事实真相对他来说是不堪忍受的。那是最原始的失忆症。其次,还有一种损伤式失忆症——即旧式的,由于头部遭到撞击而引起的失忆症。或者,也有因为外界精神力作用下导致的失忆症——在药物或催眠术的作用下所导致的。出什么事了?伙计?找不到支票簿了吗?”

“不是那样的。迄今为止,据我感受,我现在适应得再好不过了。但我无法清楚地回忆起一些冷冻休眠以前发生过的事……这使我很担心。”

“嗯……有没有任何我上面所提到过的致病因素在内?”

“是的。”我缓缓地答道,“呃,全都有,除了头部遭到撞击这一点没有过……哦,不,在我喝醉了的时候,甚至连这种事也有可能发生过。”

“我刚才犹豫了一下,没跟你提及这一点。”他干巴巴地说道,“最常见的暂时性失忆症——会在大量酒精涌入血液中的时候,造成头脑中的记忆一片空白。喂,孩子,为什么不过来见我一面呢?我们可以仔仔细细地谈一谈。要是连我也找不出究竟是什么在困扰着你的话——我并不是心理学家,这你知道的——我可以把你的病例转去催眠师那里,而他可以抽丝剥茧,就像剥洋葱般一层一层地找回你的记忆,甚至可以告诉你,你上小学二年级那年二月四日的时候为什么上学迟到。不过,他的收费可是很贵。所以,为什么不先到我这儿跑一趟呢?”

我说道:“哎呀,医生,我已经给您添了那么多麻烦了,而每次一提到钱您就那么固执,总是分文不取。”

“孩子,我对我的人总还是很感兴趣的,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于是我让他再给我点时间,等一等看。我告诉他说,如果情况还是没有什么改观的话,我会在下一周致电给他。无论如何,我想要好好考虑一下。

除了我的办公室以外,大多数的灯光已经熄灭了。一个擦洗妇人型的受雇女郎探头往房间里看了看,见房间还有人占用,便悄然无息地溜了开去。而我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恰克·佛鲁登伯格探头进来说道:“我以为你早就走了呢。醒一醒,回家睡觉去吧。”

我抬头看着他道:“恰克,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让我们买上一大桶啤酒跟两根吸管吧。”

他认真地考虑了片刻道:“那好吧,今天是星期五……而我总是喜欢在星期一的早晨带点宿醉的头痛去上班,这可以让我明白那天是星期几。”

“提案通过了,那就执行吧。等我一下,让我把东西塞进这个公文包里去。”

我们喝了点啤酒,然后吃了点东西,然后我们又去了一个音乐很棒的地方喝了些啤酒,然后我们又继续转移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地方没有音乐,而且小隔间里有隔音设备,而且,只要你每个小时都叫上点东西,他们就不来烦你。我们聊着,我拿给他看专利记录。

恰克看着卖力海狸的原型设计道:“这活儿可干得真漂亮,丹,我为你而自豪。伙计,我都想要你的亲笔签名了呢。”

“可看看这个。”我把绘图仪的专利文件又拿给他看。

“从某种角度上讲,这个甚至更棒。丹,你有没有意识到,可能你对现阶段艺术的感受力,呃,比爱迪生在他那个年代对艺术的感受力还要高。这你知道吗,伙计?”

“住嘴,恰克。这事很严重。”我突然冲着那堆影印文件摆了个手势,“OK,我对其中一个专利负责,但另外那个我则无法对之负责。那不是我干的活儿……除非我完全把接受休眠之前我自己的生活给弄混了,除非我得了失忆症。”

“在过去的二十分钟里你一直说个没完,可你看上去并不像是脑子短路了,你并不比任何一个正常的工程师疯狂多少啊。”

我拍着桌子,连酒杯都被我震得在桌面上跳起了舞。“我必须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镇静点。那你打算怎么办?”

“啊?”我沉思着,“我打算付钱给精神病医生,让他帮我把真相挖出来。”

他打了个手势。“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现在,瞧,丹,就让我们想像一下,你付钱给头脑技师让他那么那么做,而他却报告说,什么问题也没有,你的记忆一切正常,你所有的继电器都处于闭合状态。那你又该怎么办?”

“那不可能。”

“他们就是那样告诉哥伦布的,‘那不可能’。你甚至还没提到过一个最有可能的解释。”

“啊?什么啊?”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打了个手势把侍者叫了过来,告诉他把大电话号码本给拿过来,带电话加页的。我于是说道:“这是干吗?你要给我叫四轮马车吗?”

“还没到时候。”他用大拇指比着,在那本硕大无朋的书中翻找着,然后停了下来对我说道,“丹,瞄一眼这。”

我看了。他把他的手指比在“戴维斯”这个名字上,那儿有好几栏“戴维斯”,而他的手指所点的,正是一打“D·B·戴维斯”——从“达布尼”到“杜恩肯”。

那儿有三个“丹尼尔·B·戴维斯”,其中一个是我自己。

“这只是从不到七百万人中找到的。”他指出,“想不想在两亿五千万人中再试试运气?”

“这什么也证明不了。”我无力地说道。

“是的,”他也表示同意说,“的确证明不了什么。这可能是太过巧合了,我也乐于承认。两个天份如此相近的工程师,恰巧同时在研究同一个课题,而又那么恰巧,两人都姓同一个姓,而名字的首起字母也完全相同。根据统计学概率论法则,我们可以大致推算得出,这种巧合的可能性是多么地微乎其微。然而人们忘记了——尤其是那些应该更好地意识到这一点的人,譬如说你——尽管统计学概率论告诉你说,某一特定的巧合是多么地不可能发生,但数据也同样强有力地显示出,这种巧合的确有可能发生。你的情形看上去就是这么回事。我宁愿事情就是这么回事,而不希望是我的酒友掉档,脑子出了毛病。好酒友可是很难找得到的。”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在一个精神病医生那里浪费你的金钱和时间,直到你试过第二件事。而第二件事就是,找出拥有这份专利的‘D·B·戴维斯’其全名到底是什么,要知道,颇有一些办法轻轻松松地就能做到这一点。他的名字也许是‘德克斯特’,甚至是‘多萝茜’。但如果真是‘丹尼尔’,也不要就误以为完蛋了,因为中间那个名字可能是‘伯佐斯基’什么的,社会保险福利号也许就与你不同嘛。而第三件要做的事,其实也是第一件该做的事,就是忘掉这些,再叫上一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