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第3/7页)

「讲关键的!我想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搞砸了。」

「我不会说是您搞砸了,拉撒路,因为您成功地在这个星球上所有警察和密探的眼皮底下躲了起来。但是我感觉您肯定没有被杀。的确,在塞昆德斯发生过谋杀,尤其是在新罗马这个地方,但多数案件都和家庭琐事有关。自从我颁布法令,明确要求严格执法,而且改在斗兽场执行死刑以后,新案件并不多。不管怎样,我肯定一个活了两千年的人是不会轻易让自己在某个黑巷子里被人杀死的。

「所以我假定您还活着,然后问自己,『如果我是拉撒路·龙,我会躲在哪里?』我进入了冥想,思索着这个问题。我试图追溯您过去的足迹,直到断了线索。另外——」

代理族长掀起他的披肩,从里头取出一个很大的封了口的信封,递给拉撒路,「这是您在哈里曼信托基金的保管箱里留下的东西。」

拉撒路接了过来。「已经打开了。」

「是我打开的。我承认时间有点早,但这是您写给我的。我读过了,其他人还没有。现在我会把它忘掉。我还想说一句:对于您把遗产留给家族一事我并不感到惊奇……但是您把飞船留给族长个人使用,这让我很感动。那艘船不错,拉撒路;我是有点想要它,但还没有渴望到想这么快就继承它的程度。对不起,我本想向您解释为什么我们需要您,但却跑题了。」

「我不急,艾拉。你急吗?」

「我?先生,除了与老祖您谈话以外,我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任务了。再说,我稍稍松松手也好,我手下的人管理起这个行星来会更为高效。」

拉撒路点头赞同。「我管事的时候一直是这么干的。先把事情承担下来,然后尽快挑选合适的人,把工作转移到他们身上。这些年来,那些民主人士闹过事吗?」

「『民主人士』?哦,您一定是指『平等主义者』。我刚才还以为您说的是圣民主教会呢。那个教会我们不怎么管;他们也不会制造麻烦。平等主义者每隔几年就会搞一次运动,当然打的旗号都不一样,有自由党、受压迫者同盟组织,等等。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反正都是要赶走坏蛋,从赶走我开始,然后把他们自己的坏蛋捧起来。我们从来不和他们冲突;只是派人渗入他们内部,然后在某个夜晚把当头头的及其家属统统抓起来,天一亮就让他们开路,强制移民,递解出境。『能在塞昆德斯生活是一种特权,而不是权利。』」

「你在引用我说过的话。」

「当然。这是您把塞昆德斯转让给基金会时所签的合同里的原话,一字不差。这个行星上不会有政府,只有族长为了维持秩序而订立的规则。我们一直遵循与您的协定,前辈;我是唯一的执掌大权的人,直到理事认为该把我换掉的那一天。」

「这正是我的意愿。」拉撒路赞同道,「但是,孩子,虽然这是你的事,我永远不会再碰那把权力之槌了——但对你铲除异端分子的方式,我有些疑问。做面包少不了发酵粉,一个消灭了所有异端分子的社会是会走下坡路的。一群绵羊最多成为一群劳工,运气差点的话还会堕落成一伙野蛮人。你可能铲除了一千个人中才有一个的思想者。他们是你的发酵粉。」

「恐怕是这样,老祖,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您的原因之一——」

「我说过我不会再碰权力之槌了!」

「您能听我说完吗,先生?我们不会请您再次执掌权力。当然,根据古老的习俗,只要您愿意接管这个行星,它就是您的。但我可以听从您的建议——」

「我不会给出建议;人们也从来不听从我的建议。」

「对不起。也许我想要的仅仅是一个机会,和一个比我经验丰富的人谈谈问题。说起这些异端分子——我们并没有在传统意义上消灭他们;他们仍然活着,至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还活着。叛国者这种政治犯,把他流放到另一个行星比杀死他更合适;这样既能消灭他,又不会让熟识他的人过于愤慨。再说,杀死他,或者他们,这实在太浪费了。我们在利用他们做一项实验:所有被驱逐的人都被运往同一个行星,极乐行星。您听说过这颗行星吗?」

「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想,您最多只能无意间碰上这个名字,先生;我们把那颗行星当作博坦尼湾[3],从未让它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它并不像它的名字听上去那么美,但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和被毁掉以前的老家——我应该说『地球』——差不多,或者说和我们刚到塞昆德斯时的条件差不多:刚好艰苦到可以考验人的意志、淘汰脓包的程度;又刚好不错到可以让一个有勇气的人用自己的劳动和汗水养活一家人的程度。」

「听起来像个不错的地方;也许你应该坚持这个做法。那里有本地人吗?」

「原住民都是些凶残的野蛮人……如果他们中还有谁能活下来的话。对此我们不清楚,我们甚至没在那地方设联络处。当地的原住民十分愚笨,难以被教化成为文明人,同时又不服从管教,无法被当作奴隶使用。也许他们本来可以按照自己的规律进化,但是很不幸,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就遇到了现代人。但我们的实验并不涉及这个方面,在这场角逐中,被我们驱逐的人必定会赢得胜利,因为我们没有让他们赤手空拳前往那里。重要的是,拉撒路,那些人认为他们能够建立一个理想的民治政府。」

拉撒路不屑地哼了一声。

「也许他们能做到,先生,」维萨罗坚持道,「我不知道。这是实验的主要内容。」

「孩子,你傻吗?哦,你应该不傻,否则理事不会让你执掌大权。但是——你说你现在多大来着?」

维萨罗平静地说:「我比您晚出生十九个世纪,先生;我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和您争论。但根据我自己的经验,我不知道这个实验是否会失败;我从没见过任何民主政府,甚至在我无数次去其他行星的时候也没见过。我只在书上看到过。从我读到的内容看,人类历史上从没出现过这样一个民主社会:其全体民众都对民主坚信不疑。所以我不知道结果。」

「嗯。」拉撒路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艾拉,我本想把我所有关于这类政府的经验都灌输给你。但你是对的,你说的是一个全新的事物——我们不知道。哦,其实我有非常坚定的观点,但是一千个理由最充分的观点都抵不上实践。伽利略证明了这一点,这可能是我们唯一能够肯定的。嗯……所有那些我见过或听说过的所谓民主,要么是由上层精英强制大多数人遵循某些法则,要么是由平民逐渐发展起来的,他们发现在民主体制下能够靠选票获得面包和马戏[4]——但这种体制只会维持很短的时间,用不了多久就会土崩瓦解。真遗憾,我看不到你这个实验的结果了。我怀疑它可能会成为人类能想象出来的最为暴虐的专制;多数人决定的制度会让不守规矩的强者大有空间施展拳脚,压迫其他人。但是我并不确定。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