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厄文(第2/4页)

“对不起,小姐。”厄文说。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身为一名绅士,他应该再次扭动身躯,倒退着从信道离开女士的闺房,即使动作会相当笨拙与不雅。但是他提醒自己,他是身负使命而来。

厄文也注意到,他还夹在进入雪屋的隧道口里,沉默女士可以轻易地靠过来用刀割断他的喉咙,而他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厄文终于把自己从信道里弄出来,把他背后的皮制背袋也拉进来。他先是膝盖着地,然后才站起来。因为雪屋地板挖得比屋外冰雪表面还低,厄文有足够的空间在圆顶雪屋中央把身体立直,头上还有几英寸空间。他发现,虽然从外面看来,雪屋只不过是个发着微光的雪堆,其实却是用切割成块状或板状的雪,以极巧妙的设计一块接着一块地向内倾斜堆垒,搭成圆拱形。

厄文过去在皇家海军最好的炮兵学校受训,而且数学向来很好,他马上就注意到雪砖是盘旋着往上盖,也注意到每块雪砖都只比前一块向内多倾斜一点点,直到最后一块关键的顶砖从上方置入圆顶最顶端,然后固定在最终位置。他看到一个小小的烟孔或烟囱,还不到两英寸宽,就在顶砖的旁边。

厄文体内的数学家因子马上就知道这个圆顶不是真正的半球形——照圆形设计原理盖的圆顶一定会垮掉——而是悬链线状:两手分持链子两端时链子的形状。约翰·厄文体内的绅士因子则知道,他研究屋顶、雪砖以及这巧妙住所的几何结构的主要目的,是让自己不要去注意沉默女士裸露的双乳与光溜溜的双肩。他想自己已经给她足够时间去拉她的毛皮外袍来盖住身体了,所以他再次朝她的方向看。

她的胸部还是裸露着。北极白熊的护身符让她褐色的皮肤看起来更呈褐色。她两颗专注、好奇、略带敌意的黑眼睛还是不眨地看着他,手上还是拿着刀。

厄文吐了一口气,然后在一个覆盖毛皮的平台上坐下来。这平台隔着雪屋中央的小空间,与沉默女士睡卧的平台对望。

他这时才发现雪屋里相当温暖。不只比外面冰冷的夜温暖,也不只比惊恐号的主舱温暖,是真的温暖。穿着许多层僵硬肮脏的衣服的他,已经开始流汗了。他看到离他只有几英尺远的柔软、褐色的女人胸部也在冒着汗。

厄文把目光再次从她身上拉开,开始把最外层的大衣扣子解开。他发现这里的光和热是从一个盛煤油的小锡壶发出来,那锡壶想必是她从船上偷来的。她偷东西的想法才浮现在他脑海里,他就因为自己错怪了她而自责。没错,那是惊恐号上的煤油壶,但是里面已经没有煤油了,那是他们丢弃在离船三十码、在冰上挖掘出的大垃圾场里的几百个空油壶中的一个。火焰在燃烧的不是煤油,而是别的油,不是鲸油,他闻得出它的气味——海豹油?一条用动物肠子或肌腱制成的绳索从房顶垂下来,一块皮下脂肪悬挂在煤油灯上方,让油不断滴进灯里。厄文当下就看出其中原理:当壶里的油变少时,那条用一丝丝锚缆大麻纤维编成的灯芯就会变长,火焰也就烧得较高,因此就会融化更多脂肪,让更多的油再滴到灯里。这设计相当有创意。

煤油壶不是雪屋里唯一有趣的人工制品。油灯上方一侧有个精巧的框架,看起来是由四支肋骨一一很可能是海豹的肋骨,沉默女士是如何抓到并且杀死这些海豹的,厄文想——构成,直直插在雪棚上,用一张复杂的肌腱网系在一起。在骨制框架下方,悬挂着一个葛德纳的大型长方形食物罐头,四个角落各打了一个洞,显然也是从惊恐号的垃圾堆里捡来的。厄文当下就看出,把这罐头垂放在海豹油的火焰上,可以成为一个很不错的煮锅或茶壶。

沉默女士还是没把胸部遮起来,白熊护身符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她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厄文中尉清了清他的喉咙。

“晚安,沉默……呃……小姐。很抱歉,我冒失地闯进来……没受到邀请。”他停了下来。

这女人从来不眨眼吗?

“克罗兹船长向你问好。他要我来看看你……呃……过得如何。”

厄文很少觉得自己这么像笨蛋。他很确定,这女孩即使已经在船上待过许多个月了,她还是听不懂半句英语。他无法不注意到,随着他而吹进雪屋里的冷空气让她的乳头挺了起来。

中尉擦掉他前额的汗,接着脱掉连指手套及内衬手套,并且点点头,就像是在请求屋子女主人准许。接着他又擦了擦前额的汗。他很难相信,在用雪盖成的悬链状圆顶下的小空间,竟然只靠一盏燃烧着脂肪油滴的灯发出的热,就如此温暖。

“船长希望……”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喔,该死。”厄文伸手到皮背包里拿出用旧餐巾包起来的比斯吉,以及那罐用他最好的东方丝巾包起来的果酱。

他穿过雪屋中央把两包东西拿给她,两只手微微颤抖着。

爱斯基摩女人没有要收下的意思。

“请收下。”厄文说。

沉默女士眨了两次眼,把刀子放到她的外袍下面,然后接下两小包鼓起的东西放在身旁,还是斜倚在平台上。她侧身躺着时,右乳尖几乎碰到他的中国丝巾。

厄文往下看,发现自己坐的窄平台上也铺着一张厚毛皮。她是从哪里弄来第二张动物毛皮?他有点纳闷。然后他想到七个月前,老爱斯基摩男人的毛皮外衣最后交到她手上。就是那个被葛瑞翰·郭尔的手下射中,后来死在船上的灰发老人。

她先解开旧的船用餐巾,对里面包的五块比斯吉没反应。厄文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几块最少受象鼻虫危害的比斯吉。她对于他辛苦拿到的东西并不领情,这让他有点不高兴。当她要解开丝巾,拿出他母亲用蜡封起来的小瓷罐时,她暂停了一下,把中国丝巾拿起来,靠在她的脸颊上一阵子,它精细的图案里有明艳的红色、绿色与蓝色。接着她把丝巾放在一旁。

每个地方的女人都一样,约翰·厄文心想。他觉得有点头晕。他发现,虽然他过去曾经与不止一个年轻女人享受过性,却从来没有感受过像现在这么强烈的欲望,但他不过是和一个半裸的年轻原住民女人在海豹油的灯光中纯洁地坐着。

她挖开封蜡看到果酱时,目光又快速射回厄文脸上。她似乎在研究他。

他用手势示意她可以把果酱涂在比斯吉上来吃。

她并没有任何动作,目光也没有转移。

终于,她探出身来,伸出右手,好像想要穿过燃烧着脂肪的火焰上方去碰他。厄文退缩了一下,然后才明白她是把手伸向一个壁龛,冰砖上的一个小凹陷就在他覆盖着毛皮的平台上方。他装作没看到她的毛皮外袍已经滑得更低,在她伸手时,两个乳房都自由地摆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