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爆炸(第2/20页)

其实说司马夫妻不般配只是表观的印象,实则是非常般配的。在研究所里,他们被同事们私下戏称为“三百五夫妻”。不要误解这个绰号和“二百五”有什么瓜葛,那是指两人的IQ之和接近350。按美国心理学家大卫·韦克斯勒的《韦氏成人智力量表》,人的平均智商是100,最低者40,极高者可达160。史林自小极为聪慧,成年后做过一次测定,得了160的高分,为此颇为自矜。但司马夫妇两个都达到或超过170!170!这可是500年才得一见的超级天才呀。其中卓君慧的IQ值甚至比丈夫还要略高。单凭这一点,也够研究所的年轻人五体投地了。

史林并不完全信服韦氏测定法,但那是对低值IQ而言。也就是说,偶尔测为低IQ值的人并不一定是弱智,甚至被确判为弱智的人也可能是白痴天才。从这方面讲,智商之说不能绝对相信。但另一方面,被测定为智商170的人则绝对是天才!这是绝不会误判的。史林测试时经历过那番折腾,对此深有体会。

卓君慧是位一流的脑科学家。现代脑科学大致说来有两个分支,一个分支偏重于哲理性,研究神经元如何形成智慧,如何出现自我,或者探讨人类作为观察者能否最终洞悉自身的秘密(不少科学家认为:人类决不能完全认识自身,从理论上说也不行,因为“自指”就会产生悖逆和不决),等等。另一个分支是实用性的,研究如何开发深度智力,加强左右脑联系,增强记忆力,研究老年痴呆症的防治,等等。两个分支的距离不亚于牛郎星与织女星之间的迢迢难度,但她在两个分支中都游刃有余,她甚至在脑外科手术中也是一把好刀。

也许是有意弥补丈夫对同事的冷漠,卓君慧经常到丈夫的研究所来玩,或者邀请年轻的单身汉们到家里打牙祭,与大伙儿相处甚洽。史林非常敬重师母,几乎把她看成圣母和完人。所以,在和国安部官员的那次谈话后,尽管他没有任何良心上的负担,但仍然不大敢看师母的眼睛。

他们有一个19岁的儿子。那小子是他父母的“不肖子”,一个狂热的新嬉皮士,头发染得红红绿绿,酷爱时装的须边、喇叭裤腿和灰调的饰品,信仰自我主义、爱与和平。他也很聪明,虽然从不用功,还是轻松地考进了北大数学系,所以他与史林是相差5届的师兄弟。这小子在大学里仍不怎么学习,只要考试能过60分,决不愿在课堂多待一分钟。司马夫妇对他比较头疼,这算是这个美满家庭中唯一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吧。

中航的A380起飞了,这是20年前正式投入运营的超大型客机,双层,标准载客555人。现在飞机是在平流层飞行,飞得非常平稳。透过飞机下很远的云层,能看到连绵的群山,还有在山岭中蜿蜒的长城。他们这次一行三人,司马夫妇和史林。司马完和史林是去以色列两个武器研究所做例行工作访问。这些年来他们和以色列同行保持着融洽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政治。在美国打造的全球技术封锁格局中,司马完他们经常能从以色列同行嘴中(有意或无意)听到一些极为有用的只言片语。所以,他们一直小心地维护着这个非正式的交往渠道。卓师母则是去特拉维夫的魏茨曼研究所。那儿是世界上脑科学的重镇,有一台运算速度为每秒10亿次的超大型计算机,专门用于模拟140亿个人脑神经元的缔合方式。据说爱因斯坦的大脑现在已经“回归故里”(指他的犹太人族籍而不是他的瑞士国籍),在这个研究所受到精心的研究。卓师母常来这里访问,史林来以色列的三次都是和卓师母同行。

史林走前,国家安全部的洪先生又约见了他。这次会见没什么实质内容,洪先生只是再三告诫他不要露出什么破绽,仍要像过去一样与司马完相处:

“司马先生是国宝级的人物,对待他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当然,”洪先生转了口气,“也应该时刻竖起耳朵,注意他的行动。如果能洗脱他的嫌疑,无论对他个人或者对国家都是幸事。”

洪先生希望在此行中,史林能以适当的借口,始终把司马“罩在视野里”,但前提是绝不能引起司马的怀疑。史林答应尽量做到。

漂亮的空中小姐已经讲完了乘机安全事项,开始推着小车分发饮料。乘客们或者听音乐,或者趴在窗户旁观看云缝中的美景。司马夫妇坐在头等舱,史林在普通舱下层,不能时刻把司马完罩在视野中。他有点担心——也许就在那道帷幕之后,司马完正和某个神秘人物进行接头?他正在想办法,卓师母从头等舱出来了,来到史林的座位前,轻声说:

“你这会儿没有事吧?老马(她总是这样称呼丈夫)想请你过去,谈一点工作之外的话题。你去吧,咱俩换换座位。”

史林当然非常乐意地去了。A380的头等舱很豪华,坐椅可以调成睡床,靠背上放着澳大利亚羊毛毯。旁边有小办公桌、电视小屏幕、私人电话和手提电脑,茶几上摆着新鲜水果。司马完用目光示意史林在卓君慧的座位上坐下,递过一枚莲雾,又唤空姐为他斟上一杯热咖啡。史林吃着水果,忖度着司马老师今天会谈什么“工作之外的话题”。司马完开门见山地问:

“听说你有志于理论物理,宇宙学研究?”

“对。我搞武器研究是角色反串,暂时的。战事结束后我肯定会回本行。”

司马完有点突兀地问:“你是否相信有宇宙终极定律?”

史林谨慎地说:“我想,在地球所在的‘这个’宇宙中,如果它在时间和空间上是有限的——这已经是大多数理论物理学家的共识——那么,关于它的理论也就应该有终极。”

司马完点点头,说:“还应该加一个条件:如果宇宙确实是他——上帝——基于简单、质朴和优美的原则建造的。”

史林热烈地说:“对这一点我绝对相信!当然没有人格化的上帝,但我相信两点:第一,宇宙只有一个单一的起源;第二,它的自我建构一定天然地遵循一个最简单的规则。有这两点,就能保证你说的那种质朴和优美。”

司马完赞赏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史林也沉默着,不知道司马完还会谈什么。司马完忽然问:

“你的IQ值是160?”

史林不想炫耀自己,有点难为情地说:“对,我做过一次韦氏测定,160。不过,我不大相信它,至少是不大看重它。”

司马完皱着眉头问:“不相信什么?是IQ测定的准确性,还是不相信人的智力有差异?”

“我指的是前者。智商测定标准不会是普适的,一个智商为60的弱智者也可能是个音乐天才。至于人与人之间的智力差异,那是绝对存在的,谁说没有差异反倒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