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妻子(第2/10页)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甩掉”索朗月。当他和约翰密谋着对付海豚人的时候,再答应索朗月的爱,那才是居心卑鄙。他一定要明白地拒绝她,哪怕这会让她很难过。这是他唯一能为索朗月做的事了。

苏苏吻吻拉姆斯:“好啦,不要再想这件事了。给我讲讲你的两个妻子吧,”她改口说,“先讲讲覃良笛吧。她是我们的女先祖,但奇怪的是,海豚人外脑信息库中关于她的资料相当少。她好像是有意把自己隐在你的光芒之后。前天索朗月姐姐对我说,她非常珍惜你这次的复苏,她会很快来找你,把那一段缺漏的历史补齐。不要忘了,她可是历史学家。”

拉姆斯在心中苦笑着:可惜,他决不会把这一段真实的历史告诉索朗月,甚至也不能告诉苏苏。目前他仅对约翰透露了一点,但约翰也不是传授这段历史的好对象。也许,他只能把这部分真相带到坟墓里。苏苏用目光催促着他,他漫声说:

“讲讲覃良笛?好的。从哪儿讲起呢。”

“当然是讲你和覃良笛如何创造海人和海豚人啦。我能猜到,那肯定是非常困难的工作。”

“当然,你说得对。”拉姆斯心不在焉地应着。他开始忆起与覃良笛最后一次深谈。不过,这些情况只能放在心里,不能告诉苏苏的。

他没想到那次深谈导致了他和覃良笛的彻底决裂。杰克曼所说的海人的两大劣势:不能离开淡水和不能在水里睡觉,覃良笛早就指出了,在开始培育第一批小海人时就指出了。不过说归说,她仍然非常投入地哺育着小海人们。11次生育,每次四个,她的身体急剧衰老了。终于,他们决定停止让覃良笛生育,因为小海人最大的已经12岁,热带的孩子发育快,他们很快就能结婚生育了。

12年的努力已经看到曙光,但覃良笛却越来越忧郁。她常常躲开拉姆斯,一人坐在海边的岩石上,伧然看着西斜的落日。拉姆斯以为她在怀念那批留在圣地亚哥的孩子――那里还包括他俩的一个亲生孩子。但他猜错了。覃良笛不是不思念这些孩子,但她主要的目光是盯在远处。

终于有了那次深谈。那天,44个海人孩子们都睡了,岩洞里是粗粗细细的鼾声。覃良笛拉他坐在洞边,悄声谈论着。覃良笛分析了海人的两大劣势,痛惜地说:“由于这些先天的劣势,海人不可能成为海洋的主人。我早就看出这样的结局,但我一直在欺骗着自己,不想把它摊到桌面上。因为,如果想解决这个问题,必须采用很异端的方法。”

拉姆斯皱着眉头问:“什么方法?做基因手术让海人能在海里睡觉?能离开淡水?那恐怕得对大脑和内脏做手术,我怀疑手术后的海人还算不算人。”

他的不满溢于言表,但覃良笛的想法比他的猜测更可怕。她肯定已经经过缜密的思考,今天是厚积薄发,所以说得非常流畅:“不,那样的手术很困难,而且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即使做了这样的手术,仍是只是部分的改良。咱们时刻不要忘了这个大前提:地球环境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陆上已经不适应哺乳动物生活了。”

“我当然没忘。否则我也不会抛开圣地亚哥的伙伴和后代,跟你到这儿来。”

覃良笛摇摇头:“还不行啊,我们对海人的改造太不彻底。”

“你说该怎么办?”

覃良笛很快地说:“为什么不考虑海豚呢?”她不想让拉姆斯反驳,很快地接下去。“海豚是哺乳动物,其身体经过几千万年的进化,早已完全适应海洋生活,一点都不用改变。它们的大脑有1600克重,比人类大脑还稍重一些,有足够的智力基础。唯一不足的是大脑新皮层比较原始,但做这样的手术相对简单得多。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它们的幼崽有很强的生存能力,不用像人类幼儿那样需要近10年的照顾。一句话,以海豚为基础,我们可以很容易得到一种既适应海洋生活、又有人类智力的人。”

这番话让拉姆斯下意识地离开了她的身体,好像她已经变成了海豚的异类身体。他冷冷地问:“你不是开玩笑吧。”

覃良笛凄然说:“你看我是开玩笑吗?”

拉姆斯恶毒地问:“你刚才说能培育出一种什么?人?”

覃良笛平静地说:“当然是人,有海豚身体的人,他们有足够的智力来传承人类文明。”

拉姆斯冷酷地说:“看看咱们这些海人孩子吧。看看他们,你不觉得脸红吗?不觉得心中有愧吗?你竟然想让海豚代替他们成为海洋的主人?要不,我把孩子们叫醒,你给他们讲讲这种前景,可以吗?”

覃良笛苦恼地说:“拉姆斯,你怎么了?当年,你有勇气面对全体同伴的反对,跟我来到这儿培育海人,你并不是一个僵化者呀。现在怎么一提海豚,你就歇斯底里大发作呢。”

拉姆斯干脆地说:“我知道人类环境已经变了,所以,我同意为孩子们增加脚蹼和鼻腔的瓣膜,让他们能到水里生活――但这已经是我能走的极限了。”

覃良笛还想做最后一次努力:“拉姆斯,我何尝不是这样,如果能行,我连这样的脚蹼也不愿添加。但我们得承认现实呀。要想让人类在海洋中延续,咱们只能走这样的路。”

“海豚――那是人类的延续吗?”拉姆斯刻薄地说,“覃良笛,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如果海里出现一群长着人脑的小杂种,并且占领了本该由咱们孩子占领的地盘,我会重新拿起武器的。我已经有15年没使用武器了,但没有忘记如何使用。再说,人类社会遗存的武器很多很多,足够我们用100年了。这一点肯定是海人的优势,我想那些小杂种没有手指去扣板机吧。”

覃良笛叹息着,低声说:“理查德,我真想能说服你。但――那就算了吧。算了吧。”

他们分开睡了,拉姆斯当然睡不着,一股无名之火一直在他心中闷燃。他知道覃良笛不会轻易被他说服,正像他不会被覃良笛说服。两人的思想差距如此之大,以后他们的日子就难过了。他无法相象离开覃良笛他该怎样才能活下去,他俩几乎可以算做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和最后一个女人了……忽然听到悉悉的响声,是覃良笛过来了,紧紧搂着他,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拉姆斯没想到覃良笛这么快就向他妥协,很感动,也紧紧搂住她说:

“覃良笛,我并不想让你生气……”

覃良笛捂住他的嘴:“今天不说了,我同样很珍重你的感情啊。明天再说吧,明天吧。”

那晚他们有一次酣畅淋漓的作爱。覃良笛好像变回到15年前的年轻人,要了一次又一次,一直到两人大汗淋漓。事毕,覃良笛伏在他身上,喃喃地说:理查德,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一定要记住,我爱你。然后是一次又一次的深吻。拉姆斯看出覃良笛有点反常,她的亢奋中夹着非常深重的凄凉。他想,这是因为刚才吵架的缘故吧。两人在一起生活了15年,从来没有这样剧烈的争吵,覃良笛心中一定不好受。他尽力安慰了覃良笛,两人搂抱着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