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蜜语纪(第3/4页)

纪封又戳掉了她的一个小心结。

纪封把两个酒杯都倒上酒,对许蜜语气咻咻地说:“罚你喝下去。”

许蜜语听话地仰头喝掉。纪封也一仰脖子喝光了杯中酒。

放下酒杯后,纪封扳过许蜜语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然后他正了神色,对她一字一句说道:“下面的话,是分手前的纪封讲给分手前的许蜜语的。”

“蜜语,你离过婚的经历消失不掉,我既然选择和你在一起,就一并接受你的所有经历。你要明白,我不在意它,我在意的是我不小心提起它时你的感受。

“因为每次我一不小心提起它,你就浑身一僵,我就会想,坏了,是不是无意中冒犯伤害你了?我就努力想要弥补。可在你看来,这是不是成了我介意你的过去、发了通情绪后又拼命想要弥补你?你如果这么想,那对我来说真是天大的冤枉。

“还有,我也坦白告诉你,想到你前夫,我的确会有一点吃醋,但不是针对你有前夫。你生命里出现过的男人我都会吃醋,包括段翱翔那天把他的衣服给你披,我也很吃醋。没办法,只要我心里有你,吃醋就是改不了的。而且不管你以前和你前夫经历过什么,不重要,那是过去的事,我要和你发展的是将来的事。”

纪封顿了顿,声音喑哑了下去:“这些话我应该在之前就对你说明白的,那样也许我们就不会分手。但我没有谈过恋爱,不懂得怎么沟通。”

他看到许蜜语的眼眶红起来。

他的心就想被谁用力握了一下似的,微酸着发疼。

“不许哭。”他外强中干地乱下命令,“你哭了我这里难受。”他指尖点着自己心口告诉她。

许蜜语收起泪意,对他笑起来。

结果他还是不满意:“也不许笑!”他抬手去抿平她嘴角,“再笑我可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许蜜语赶紧转移话题,把真心话大冒险和他继续下去。

结果这次又是许蜜语输。

纪封眼光灼灼地看着她问:“为什么要坚持和我分手?”

他哪里做得不好,她可以说出来,他可以改。可是为什么不给机会,坚持要分手?

直到问出这个问题,纪封才察觉到自己心里因为分手,其实有多受伤。那些过不去的、越来越大的后劲,不过是他这份伤的弥漫性表现。

许蜜语看着纪封,这次终于坦承地表达自己的内心:“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错,是我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你。”

她说到最后,语带哽咽。

“现在还这样想吗?”纪封看着她的眼睛问。

“现在正在努力消除这样的想法,在努力让我自己变得自信。”许蜜语带着鼻音,一五一十地回答。

纪封的嘴角慢慢地翘起来,翘上去,翘得高高的。他脸上漾开肉眼可见的开心。

他们互相望着彼此。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开诚布公地聊过天。

在这样一个让他本来失眠的雨夜里,他们听着雨声喝着酒,也打开了彼此的心扉。

纪封觉得这一刻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幸福时刻。

他快收不住了。可许蜜语还在努力克制。

她转移他的注意力问:“你知道一百件事的下一件是什么吗?”

纪封看着她回答得心不在焉:“是什么?”

许蜜语告诉他:“是一起讲一件自己小时候的事。”她和纪封撞撞杯,喝口酒,然后说,“那我先讲吧。”

纪封支着手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听她说。

“我给你讲讲我的娘家有多可笑吧。”许蜜语尽量轻松地笑着说,“小时候因为许蜜宝嚷嚷想要野营,我们全家就在周末一起出去野营了一次。野营的时候他们总让我干这干那,我嫌烦,就跑到林子里躲着,结果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家人都不见了,就只留了下一地的垃圾。原来他们已经回家去了。多可笑,我的家人们,回家的时候谁也没发现少了我。

“后来我自己走了一夜走回到家,我一路走一路害怕得直哭,终于在天亮的时候走到了家。结果你猜怎么着?”许蜜笑着告诉纪封,“我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焦秀梅早起,她还以为我也是早起,并且打算往外偷溜不想给家人倒尿桶。你说多可笑啊,一整夜,家里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少了我。”

许蜜语笑得眼泪掉下来,她一把抹掉,“那时候我就想,是不是我自己不够好,才得不到家人的关注和爱?我就努力干活,努力听话,努力笑,努力逢迎每个人,希望得到关注和喜欢。我也是从那时开始,丢掉了自我和自信,活成了一个只想取悦别人的人。纪封,”许蜜语用水洗过似的眼睛看着纪封,一字一句告诉他说,“是你在我三十岁的时候帮我找回了我自己。谢谢你,纪封!”她说完这句话,一边笑着一边又掉下眼泪来。

纪封再也忍不住,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拍着她的背细细安抚她。

他也给她讲自己小时候的事。

“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连我母亲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会在这种雨夜里失眠。”

他喁喁细述着,告诉许蜜语烙印在自己童年时的一块伤,一块从不曾掀开给别人看的伤。

“八岁那年,我记得那时候一连一个月都是这种秋雨天。在那一年雨下得没完没了的时候,我比同龄其他孩子更早知道了什么叫出轨。我从我母亲变得歇斯底里的坏脾气里,从她一通通打过去先是恳求我父亲回家然后马上变成咒骂的电话里,知道我父亲出轨了。”

许蜜语在纪封怀里一僵。

他也有这样的隐痛。她反手开始轻拍他的背。

“后来有一天,就是像现在这样的一个雨天,在雨下得湿冷黏腻的夜里,我母亲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带着我去了我父亲和他情人的家门口,逼着我上前去敲门,逼着我去求我父亲看在我的份上,跟我们一起回家。”

许蜜语听得浑身颤抖。她以为只有自己是家庭的不幸品,可纪封母亲对八岁的他所做的事,和自己父母没有分别,他们都在伤害自己的孩子。

她从纪封的怀里退出来,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眼底的疼痛。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想给予他慰藉。

“我不想去找那样的父亲,还是去他情人的家里找。可是我的母亲告诉我,如果我不去找,我就不能回家,不能睡觉。于是我和我母亲对峙在雨夜里,整晚都没睡。那一晚的雨就像现在这样,滴滴答答个不停,那个声音对我来说到现在都像个魔咒似的。那一晚雨水黏腻湿冷的感觉,直接刻在我骨子里了,让我从此以后但凡是到了这种阴雨绵绵的季节,都会失眠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