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农 夫(第4/5页)

“虽然我们的存在是个秘密,”德拉米答道,“并不代表说,任何东西想要存在,也必须跟我们一样不为人知。”她轻轻笑了几声。

“有道理。这就是为什么坚迪柏发言者的推论,必须以最审慎的态度加以检验。他的结论是基于严格的数学推导,我自己从头到尾看过一遍,我奉劝诸位也都能认真研究一下。它是,”他寻思着一个适当的心灵表达,“相当具说服力的。”

“那个第一基地人葛兰・崔维兹,他一直盘踞在您心中,您为何却只字不提?”(又一次无礼的冒犯,第一发言者这回有点光火)“他又是怎么回事?”

第一发言者答道:“坚迪柏发言者认为这个人,崔维兹,是那个组织的工具,也许连他自己都蒙在鼓里,我们绝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如果这个组织,”德拉米靠向椅背,将灰白的头发从眼前拨开,顺手推到脑后,“不管它是什么,如果的确存在,又具有恐怖的强大精神力量,而且如此隐密,那么,它有可能用这样公开的手段,假手一个相当抢眼的人物,一名遭到第一基地放逐的议员吗?”

第一发言者严肃地说:“照理应该不会。但我注意到一件令人极为不安的事,连我自己也不大了解。”他好像不知不觉将思绪埋藏起来,羞于让其他发言者看见。

每位发言者都注意到了这个无形的举动,根据一项严格的要求,他们都对这种愧意表示尊重。德拉米也照做了,但是感到很不耐烦。然后,她遵循既定的公式说:“既然我们明白并且谅解您的愧意,可否请您让我们知道您的想法?”

于是第一发言者说:“我跟你一样,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假设崔维兹议员是另一个组织的工具。即使他真是工具,我也看不出他能达到什么目的。但是坚迪柏发言者好像十分肯定,而对于一位有资格担任发言者的人,我们绝对不能忽视他的直觉。因此,我做了一个尝试,将心理史学套用在崔维兹身上。”

“套用在单独一个人身上?”某位发言者以低沉惊讶的口气问道,同时心中伴随着一个想法,那等于是清清楚楚的一句:真是个笨蛋!但他立即表示了悔意。

“套用在单独一个人身上。”第一发言者说,“你的想法没错,我真是个笨蛋!我自己应该非常清楚,心理史学绝不可能用到个人身上,甚至对一小群人也不灵光。然而,我无法按捺自己的好奇心。我将‘人际交点’外推到超过极限很远的区域,可是我总共用了十六种不同的方法,而且选择的是一个区域,并非只是一个点。然后,我又分析了我们手中有关崔维兹的所有资料——第一基地的议员多少会受到我们的注意——此外再加上基地市长的资料。最后我将这些结果综合起来,只怕过程有些乱七八糟。”说到这里他突然住口。

“怎么样?”德拉米追问,“我猜想您……结果出人意料之外吗?”

“正如诸位预料的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结果。”第一发言者答道,“单独一个人的行为绝对无法预测,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我在心理史学上花了四十年的时间,在分析任何问题之前,我都能对结果先有一个相当明确的预感,而且很少猜错。眼前这个问题,虽然没有答案,我却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认为坚迪柏说对了,我们不能对崔维兹置之不理。”

“为什么呢,第一发言者?”德拉米问道。第一发言者心中强烈的情绪,显然令她大吃一惊。

“我感到很羞愧,”第一发言者说,“自己竟然无法抗拒诱惑,将心理史学用在不适用的问题上。而更令我感到羞愧的是,我还允许纯粹的直觉左右我自己。但是我身不由己,因为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假如坚迪柏发言者说对了,如果我们正遭受到不知名的威胁,那么根据我的感觉,当我们的危机降临时,崔维兹将是扭转乾坤的决定性人物。”

“您这种感觉有什么根据呢?”德拉米十分惊讶。

第一发言者桑帝斯愁眉苦脸地环视众人。“我毫无根据,心理史学的数学没有给出任何结果。可是我观察各种关系的交互作用,便感到崔维兹是一切事物的关键。对这个年轻人,我们一定要密切注意。”

03

坚迪柏心里明白,他无法及时赶回参加圆桌会议,还有可能永远回不去了。

他的四肢都被牢牢抓住,但他仍然拼命测试四周的心灵,试图找出迫使他们释放自己的最佳方案。

这时,鲁菲南正站在他面前耀武扬威。“邪者,你准备好没?一拳换一拳,一掌换一掌,阿姆传统方式。来吧,你个子小,你先来打。”

坚迪柏说:“那么,是否有人同样抓住阁下?”

鲁菲南则说:“放开他。非也非也,光放开手臂,让他能挥动拳头。两只脚要抓牢,我们不要他再跳舞。”

坚迪柏觉得双脚好像钉在地上,但是两只手可以活动了。

“打呀,邪者。”鲁菲南说,“打一拳给咱们看。”

此时,坚迪柏向四处探出的精神感应,突然间发现一个合适的心灵,其中充满着愤怒、不平与怜悯的情绪。他毫无选择余地,必须冒险增强精神力量,然后随机应变……

他随即发觉没有这个必要!他尚未碰触这个新出现的心灵,它的反应却和他的预期一样,完全一模一样。

他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较小的身形——结实健壮,一头黑发又长又乱,两只手臂举在前面——疯狂地冲过来,疯狂地推开那名阿姆农夫。

那是一个女人。由于坚迪柏太过紧张,一心一意只想脱困,因此刚才浑然不觉,直到现在才凭视觉发现她是女人。想到这里,他不禁埋怨起自己来。

“卡洛耳・鲁菲南!”她对农夫尖声叫道,“系大欺小的懦夫!一拳换一拳,哪门子阿姆传统方式?你系那邪者的两倍大,你打我都比打他危险多。揍一顿那可怜小子你很有名望吗?我想你不要脸。会有一大堆人指着你鼻子,大家全会说:‘那边有个鲁菲南,出了名的大欺小。’我想人人会笑你,再没一个要脸的阿姆男子会跟你喝酒,再没一个要脸的阿姆女子会跟你有牵扯。”

鲁菲南忙着阻止这一轮猛攻,一面挡开她落下的拳头,一面不停地讨饶:“好啦,苏拉。好啦,苏拉。”

坚迪柏感到抓着自己的手通通松掉了,鲁菲南不再对他横眉竖眼,每个人的心思都从他身上移开。

苏拉同样没有理睬他,她的怒火全部集中在鲁菲南身上。坚迪柏此时回过神来,开始设想怎样才能一直维持那股怒火,并且更加增强鲁菲南心中的羞愧,而两者必须做得恰到好处,不能留下丝毫痕迹。不过,他再度发现这根本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