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文艺复兴人(第4/4页)

亲爱的列奥:

很遗憾没能碰到你。希望你一切都好。很抱歉在你的木板上写字,直接作画盖掉就行,我的好兄弟。咱们早些时候再见,爱你的,

博士

博士心满意足地后退两步,碰到了谭克莱蒂船长的剑尖。

“哦,”博士说。

“是啊,哦,”船长学舌道,“正要跳进时间逃得无影无踪吗,博士?”他挑起一侧眉毛,啧啧道:“多么失礼呀,亏我费了那么大力气给你找来拇指夹。”

与此同时,1979年,斯卡列奥尼伯爵突然醒来,好几个念头同时涌入脑海。

他很高兴自己能在某个黑暗的地方醒来。他不太高兴地看见克伦斯基伏在他身上。克伦斯基满脸担忧。不过,这个白痴至少能回答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克伦斯基?我在哪儿?”

“巴黎,当然是巴黎。”教授担忧得都快爆炸了。

“巴黎?”

“对。”

“巴黎。”伯爵舔舔嘴唇,高兴而惊讶地发现他有嘴唇。“所以那是个梦。多半只是做梦而已。”他推开脑袋里闹嚷嚷的那些念头。太空飞船。时间旅行。博士。全都是一场梦。他可以继续存在下去,存在下去……

“但你是谁呢?”克伦斯基问出了伯爵也正在思考的问题。

“我就是我。”伯爵站起身,拍掉晨袍上的古老灰尘,努力不去看六幅盯着他的《蒙娜丽莎》。他的语气变得凶恶。克伦斯基在他的威胁下分了神。“我是花钱让你做研究的那个人,”他指着实验室说,“快,干活去!时间紧迫。”

克伦斯基没有动弹。他指着伯爵,满脸惊恐地哀号道:“但你的脸!”

什么?伯爵伸手去摸脸。感觉……松垮垮的。脱离了原位。总之都是一张脸不应该感觉到的感觉。恐惧爬进伯爵的灵魂。假如不是做梦怎么办?假如全都是真的怎么办?“你要因为我的脸和我吵架吗,教授?”他怒喝道。他的手忙着抚平按紧他的脸。把鼻子拉回正中央,把发际线向下拽,甚至从耳朵里掏出来。将五官按回原处,就仿佛底下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的双手凭借本能行动。这种事发生过多少次了?“当心点……我不会因为你的脸和你吵架,克伦斯基。我说不定会使用比言辞更锋利的工具。”

他的脸突然感觉正常了,伯爵松了一口气。果然只是做梦而已。他很清楚他是谁。斯卡列奥尼伯爵,全世界有史以来最胆大妄为的艺术品窃贼。就这么简单。而且根本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伯爵的威胁这一次居然没有吓住克伦斯基。“但是伯爵,杰加洛斯人是什么?”

我的天。

伯爵踉跄后退,靠在他直到此刻都尽量视而不见的那六幅画上。所以,不是做梦,全都是真的。他再次抬手摸脸,感觉既无能为力又异常悲哀。另外,他显然说了梦话。噩梦。

“杰加洛斯人?”他用舌头玩味着这几个字,但很清楚他根本没有舌头。“你为杰加洛斯人服务。现在给我去工作!”他朝实验室推了一把教授,突然非常想一个人静一静。

克伦斯基几乎没有挪动脚步,死死盯着他的老板用双手抱着脑袋。他的犹豫语气正属于想安慰自己没有发疯的那种人。“是杰加洛斯人需要那些小鸡,对吗?”

这就太过分了。卡洛斯·斯卡列奥尼伯爵放声大笑,笑得几乎停不下来。

“小鸡?”他绕过教授,笑容再次跳上面庞。“你永远能让我吃惊,教授。这么多智慧怎么可能装在这么狭小的一个脑袋里?”他敲了敲教授的额头。感觉不对劲。太坚硬太结实了。他很想再敲几下。直到额头像克伦斯基那些宝贝鸡蛋似的裂开——还好一个叫声拦住了他。

“斯卡罗斯!”

是他自己的声音。他真正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大喊。扫清了他企图挡路的所有念头。不可否认,那确实是他的声音。

“我必须想一想,”伯爵哀号,“给我时间,我必须想一想。”

克伦斯基证明了他有多么烦人和固执。就像黑死病。“但你逼着我研究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以为我们是为了给人类提供食粮……”他的声音可怜巴巴地小了下去。

“人类?哈!”更多的念头闯进伯爵的脑海。他几乎无法抵挡,但后面还有一波大浪。他转身面对教授,动作可怕而尊贵。他按住教授的肩膀,紧接着迅速变成抓住。“我们的目标要宏伟得多,你甚至不可能想象那个尺度。杰加洛斯人的命运全指望我了。你必须为了我的目标而工作。无论愿不愿意。”


[1] 亦有“疯子”的意思。——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