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这天的友枝忽然失眠了。

她半夜不知为何忽然醒来, 然后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抱着胳膊,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友枝又打开手机,随便翻着,结果不自觉地翻到了和祁凛的聊天记录。

两人的最后一次聊天,已经是两星期之前的了。

好像忽然就被疏远了一样。

“……”

她皱了皱眉丝毫不明白,这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那个少年像是缩回盔甲里的敏感刺猬,又像是闹脾气的黑色大猫猫一样。

可爱,但是要哄,有时候才能让你摸摸。

不然就咬你。

友枝翻了个身,手指不小心点到了手机上对方的头像,图片顿时放大了,她漫不经心地看去,就见满身尖刺利刃的高大黑色电锯人坐在一张小小的木椅子上,身后是一片寂寥的白色, 整个画风黑白孤寂,看着很孤独。

友枝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她抚了抚胸口, 然后闭上眼,深深呼吸了几口。

随后她起身走到厨房, 从瓶子里拿了两颗褪黑素,倒了杯凉白开服下,再走回房间里。

没关闭的手机信箱里是被塞满的各种垃圾信息。

话语恶毒激烈, 各种辱骂, 简直不堪入目。

所有社交平台的评论区和私信也是这样。

她把心中那种暴虐和不对劲的痛苦情绪的压下去, 然后盖上被子,闭眼。

【没关系的。】

【她们骂什么都影响不到我的。】

【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长达三个多月,每一天都是无孔不入的人肉,辱骂,和数不清的私信骚扰。

每到夜晚,这些东西就在脑海里变得越发清晰。

友枝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丝毫不了解事情经过,只是捕风捉影,听信一面之词,就可以对一个人肆意评判、辱骂,企图把她打入无间地狱。

回想起网络上那些刺目不堪的字眼,她闭上眼睛,努力把这些恶心东西抛出脑袋。

好像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那些人总有一百种攻击污蔑你的方法,不想让你好过。

她深深地呼吸。

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不要去管他们,我可以挺过去。

她反复在心里说着这几句话。

不要想了。

不要想了。

不要想了。

最后少女终于平静了下来。

……睡个好觉,晚安。

望着白白的天花板,友枝这么对自己说。

随后她闭上眼。

而不远处,是一幅她刚画完的油画。

画布上,蓝色的天空,碧绿的原野,一个女孩子站在中间,无比灿烂地笑着,而胸膛那颗红色的心脏却已经千疮百孔。

她说:it's ok

没关系的。

都会过去。

但愿,都会过去。

友枝轻轻翻了个身,眼角划过一滴泪,慢慢睡着了。

——————

和祁凛没说话的第n天。

友枝坐在桌前吃饭,神色寡淡。

——快有一个星期了。

这种情况。

连友娜都忍不住问她:“怎么最近没见你提起小凛那个孩子?”

友枝一脸淡漠,吃完饭去门口穿上鞋子,出门。

“太忙。”

而她最近要赶画稿,也没时间时时过去找他。

而祁凛也没再来过学校的那间画室。

这天放学的时候,她提著书包站在学校门口,等着高秋佳,百无聊赖地看着头顶的金色夕阳。

一抬头时,忽然看到了祁凛。

他插兜提著书包,正从学校门口走出来,外面有两个没穿校服的男生正吊儿郎当地站着,似乎是在等他。

他是来拿东西的,或者刚打完球,今天也没有上课。

之前友力找他谈话,少年也仍然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并不在乎。

当时沈归京站在她的旁边,两人一起看着不远处的祁凛,他忽然这么对她说:“他从前也是这样。”

“……什么?”友枝不解。

“在你来这里之前。”

在你出现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浑浑噩噩,离经叛道,野蛮生长。

看不见前路,也没有归途。

沈归京看着眼前的少女。

在这之前,从没有人真正走近过。

只是因为你,阿凛他才变得不一样。

这句话沈归京没有说出来,但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她听了,不由得抿唇。

然后轻轻地说。

“我知道。”

思绪被悄然飘回。

远处的那个少年修长的背影,孤寂又生人勿近。

友枝微微凝神。

师父说过,画师可以放浪形骸,可以不拘一格,但也应该懂得苦痛,有一定的社会责任感,强烈的敏感力,以及刺破一切温情假象的眼界。

也包括,她应该有选择地去拯救他人。

若对一切看到的事浑浑噩噩,报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那也就失去了反应现实的能力。

随后友枝抬头。

她看到祁凛和两个男生说了什么。

她略微思索一会。

……对了,那两个人,之前她在校外偶遇时见过一次。

友枝看着他们特殊的装束,忽然认出,他们似乎是网上那些搞极限运动的少年。

他们两个有个很火的B站账号,记录日常中各种极限运动的视频,因为很巧都是在赤锋镇,所以她稍微留意了些。

而且之前她去南边镇口采集创作素材,一群人骑着单车忽然从无比崎岖的土路一路呼啸而下,还在欢呼,与正在坡道上的她擦肩而过,吓了友枝一大跳。

那些单车飞速地跃下高高的陇坡,其间跳过无数个坚硬的石块,再从高处直接落到地面,上面的人毫发无损一脸轻松,整个过程看得人惊心动魄。

友枝想到这里,心里的怒气值瞬间max

……她!就!知!道!

她就纳闷他天天哪有那么多架可以打,弄那一身看着就很疼的伤口。

原来是把命当游!戏!玩!啊!

这叛逆的小兔崽子!

于是她果断走到祁凛面前,伸手按停了他的单车。

少年见状抬眼,神色淡漠,略微有些不解,“?”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不许去。”

这两个人最近说的第一句话。

祁凛:“……”

另外两个男生盯着她,颇为好奇地开口,“阿凛,这位是你同学吗?”

“我说这位漂亮的小妹妹,你最好别管阿凛的闲事哦。”他由衷地说。

上次那个职高的校花非要阻止祁凛骑越野单车,直接被他气哭了走了。

友枝不理他们,自顾自地看着祁凛,随后把话又重复了一遍,“不准去,太危险了。”

“放开。” 祁凛淡淡地说,想把女孩抓住车把的手给拂开。

她不放,就这么跟他杠上了,不认输地盯着他的眼睛。

难道还能打她一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