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沙丘 19

他话里有假,杰西卡想。

他为什么撒谎?保罗也感到奇怪。

“真是有趣,”杰西卡说,但她心里在想:“据说……”这儿的人说话风格真逗。他们还不知道这已暴露出他们对迷信的依赖。

“我听说你们有一句格言,”保罗说,“优雅来自城市,智慧来自沙漠。”

“厄拉科斯上有许多格言。”凯恩斯说。

杰西卡还没想出另外一个问题,便有一个仆人匆匆上前,递给她一张纸条。她打开纸条,见到公爵的笔迹和密码信息,于是浏览了一遍。

“有一个好消息,”她说,“公爵叫大家安心。问题已经解决,丢失的运载器也找到了。机组成员中有个哈克南间谍,他制服了其他人,把飞船劫到了一个走私基地,想在那里卖掉它。现在人和机器都回到了我们手里。”她朝图克点了点头。

走私徒也点头回应。

杰西卡折起纸条,塞进了衣袖。

“很高兴没有打仗,”银行家说,“人民满怀希望,希望厄崔迪能带来和平和繁荣。”

“尤其是繁荣。”布特说。

“咱们现在上甜点吧。”杰西卡说,“我让厨师准备了一份卡拉丹甜食:多萨酱糯米糕。”

“听起来就很好吃,”蒸馏服制造商说,“可以给个配方吗?”

“你想要什么配方都可以要。”杰西卡说,一边把这人记在脑子里,稍后再和哈瓦特提提。这位蒸馏服制造商是个可怕的野心家,可以把他收买过来。

周围的人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这衣料真漂亮……”“他的衣着与珠宝很配……”“下个季度我们要争取提高产量……”

杰西卡低头看着自己的盘子,心里想着雷托纸条上的加密信息:哈克南人想运一批激光枪进来。我们缴获了这批货。这可能意味着他们已进了几批了。当然,这也意味着他们没有多少库存,必须采取适当的防护措施。

杰西卡一门心思想着激光枪的事,她觉得很是纳闷。这种破坏性的白热光束可以切开任何物质,除却受到屏蔽场防护的物体。事实上,屏蔽场的反馈聚变会使激光枪和屏蔽场一起毁灭,但哈克南人并没因此伤脑筋。为什么?激光-屏蔽场爆炸是个危险的变数,其威力可能比原子弹还要巨大,也可能只会杀死开枪者和屏蔽场对象。

莫名的疑惑让她感到极度不安。

保罗说:“我早就知道我们会找到运载器。只要我父亲出马解决问题,麻烦就会迎刃而解。哈克南人会慢慢明白这个事实。”

他在说大话,杰西卡想,他不该说大话。今晚凡是要睡在地下深处以防备激光枪袭击的人,都无权说这种大话。

无处可逃——我们要为祖先的暴行付出代价。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语录》

杰西卡听到大厅里传来骚动声,于是打开了床边的灯。那里有只钟,但还没调整到当地时间,在减去二十一分钟后,她确定现在差不多是凌晨两点的样子。

那骚动声很响,断断续续的。

难道是哈克南人攻进来了?她思忖着。

她溜下床,打开监视器,看看家人都在什么地方。屏幕上显示:保罗正在临时准备的地下室里睡觉,很明显,吵闹声还没传到他的卧房。公爵的房里空无一人,床上整整齐齐,难道他还在指挥站?

屏幕还显示不到屋子前厅的情况。

杰西卡站在房间中部,侧耳倾听。

有一个人在大喊大叫,声音断断续续。她听到有人在叫岳医生。杰西卡找了件外袍披在身上,穿上拖鞋,把晶牙匕绑到腿上。

有人又在叫岳医生。

杰西卡系好外袍的带子,走进走廊。她突然想到:难道是雷托受了伤,那该怎么办?

杰西卡跑着,走廊似乎了无尽头。她在尽头穿过一个拱门,冲过餐厅,跑下一个过道,最后来到了大客厅。这里灯火通明,壁灯已开到了最亮的状态。

在右手边靠近正门处,她看见两个家兵正搀着邓肯·艾达荷,他耷拉着脑袋。这时,整个大厅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喘息之声。

一名家兵带着责备的语气对艾达荷说:“看你干的好事!你把杰西卡夫人吵醒了。”

巨大的布帘在这些人身后扬起,这说明正门还开着。没见到公爵和岳的影子。梅帕丝站在一边,冷冷地盯着艾达荷。她穿着一件棕色长袍,褶边饰有弯曲的蛇形图案,脚上穿着一双没系鞋带的沙地靴。

“我吵醒了杰西卡夫人。”艾达荷嘟嘟哝哝道。他抬头望向天花板,大吼一声:“俺的宝剑第一次见血是在格鲁曼!”

圣母在上!他喝醉了!杰西卡想。

艾达荷黝黑的圆脸上眉头紧锁,他的头发就像一头黑羊的卷毛,上面沾满了泥巴,束腰外衣裂出一道弯弯曲曲的口子,露出早先在宴会时穿着的衬衣。

杰西卡径直走到他面前。

一名卫兵朝她点点头,手仍扶着艾达荷。“夫人,我们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他在前门大吵大闹,不愿意进来。我们担心当地人会跑来看热闹,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会败坏我们的名声。”

“他去什么地方了?”杰西卡问。

“晚宴过后,他送一位年轻小姐回家,夫人,是哈瓦特的命令。”

“哪个年轻小姐?”

“是陪酒女郎中的一个。你应该知道的,夫人,对吧?”他朝梅帕丝瞟了一眼,低声说,“她们总是来请艾达荷做特殊的护花使者。”

杰西卡想:的确是这样,可为什么艾达荷会醉成这样?

她皱紧眉头,转身对梅帕丝说:“梅帕丝,拿点兴奋剂来,最好是咖啡因,可能还剩下一些香料咖啡。”

梅帕丝耸耸肩,朝厨房走去,她那没系鞋带的沙地靴在石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艾达荷转过摇摇晃晃的脑袋,斜眼看着杰西卡。“替根爵洒了……三个哈克人,”他又嘟哝道,“你先子道鹅哈在介?地下色不了。地先也色不了。介四哈鬼地番,哈?【5】”

从侧厅门那儿传来响声,引起了杰西卡的注意。她转过身,看见岳正朝这里走来,左手提着医药箱。他穿戴整齐,脸色苍白,显得很疲倦,额头上的钻石刺青非常扎眼。

“哎,好医森!”艾达荷叫道,“你气哪儿了?在发药片吗?”他睡眼惺忪地望向杰西卡:“俺真他妈出丑了,啊?”

杰西卡皱着眉,一言不发,心想:艾达荷为何醉成这样?被人下了药吗?

“太多的香料啤酒。”艾达荷说着,想要直起身体。

这时,梅帕丝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东西走来,犹豫不决地站到岳医生身后。她看了看杰西卡,后者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