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沙丘 22(第2/3页)

那刀向下一挥,砍断了他腿上的绳子,保罗感到按在背后的手,那只手正把他往沙地上推。他佯装摇晃了一下,倚靠在舱门上借了把力,一个转身,像是要稳住身子,接着蹬出了右腿。

他多年的训练似乎都是为了此刻,几乎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协调合作,足尖精准地击中齐哥胸骨下的软肋,力猛势沉,直捣肝脏,透过胸膈,震碎了右心室。

那士兵“咯”的一声尖叫,一头倒在座椅上。保罗的手仍旧被绑着,他一个翻滚,滚到沙地上,接着迅即站起,冲进机舱。他找到那把刀,用牙齿咬住,割断他母亲身上的绳子。杰西卡拿起刀,割断了他手上的绳子。

“我完全可以应付这家伙。”杰西卡说,“我会让他替我割断绳子。你刚才太过冒险,这行为很愚蠢。”

“我发现了破绽,便利用了它。”他说。

她听出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便说:“机舱顶上描着岳的家纹。”

他抬起头,看见了那弯弯曲曲的标志。

“咱们出去检查一下这架飞机,”她说,“驾驶员座椅下有个包裹,我们进来时我就摸到了。”

“炸弹?”

“不太像。这事儿有点古怪。”

保罗跳到沙地上,杰西卡也跟着跳了下去。她转过身,伸手去拿座椅下的奇怪包裹。齐哥的腿就在她的眼前,包裹上湿乎乎的,上面全是血。

真是浪费水分,她想,这是弗雷曼人的思维。

保罗左右四顾,沙漠中的山丘仿佛是海边的沙滩,远处是巨风雕琢出的峭壁。他转过身,母亲已经从机舱里拿出了包裹,她正越过延绵不绝的沙丘望向远处的屏蔽场城墙。他也转头去看是什么引起了母亲的注意,发现另一架扑翼飞机正迅速朝他们飞来,他猛然清醒,没时间把尸体清出机舱了,得马上逃跑。

“快跑,保罗!”杰西卡大叫,“是哈克南人!”

厄拉科斯教人如何看待刀子——砍掉不完整的,然后说:“现在,一切都完整了,因为这里就是终结。”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语录》

一个穿着哈克南军服的人在大厅尽头陡然停下脚步,他朝岳看了一眼,接着瞟了瞟梅帕丝的尸体,还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公爵。这人右手持着一把激光枪,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凶神恶煞的气势、一种铁面恶棍般的姿态。岳不禁感到浑身战栗。

这是个萨多卡,岳想,从样子看,还是个霸撒统领。也许是皇帝的部下,来监督这儿的一切。不管他们怎么乔装打扮,都掩盖不了那个事实。

“你是岳。”那人说。他好奇地看着医生扎头发的苏克学校环,又看了一眼那钻石刺青,接着重新和岳对视。

“我就是岳。”医生说。

“放松些,岳,”那人说,“当你关掉房屋屏蔽场的时候,我们就进来了。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这是公爵吗?”

“是公爵。”

“死了?”

“只是失去了知觉,我建议你把他绑起来。”

“另外这个也是你干掉的?”他回头望了望梅帕丝的尸体。

“真是不幸。”岳低声说。

“不幸!”萨多卡军人嗤之以鼻。他走上前,低头看了看雷托,“这么说,这就是伟大的红衣公爵。”

如果我刚才还对这个人的身份有所怀疑,那现在就一清二楚了,岳想,只有皇帝称呼厄崔迪为红衣公爵。

萨多卡军人弯下腰,把雷托制服上的鹰徽割了下来。“一个小小的纪念品,”他说,“爵位印章戒指在哪里?”

“他没带在身上。”岳回答。

“不用你说!”萨多卡军人厉声叫道。

岳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咽了口口水,心想:如果他们对我施加压力,找一个真言师来,他们就会发现戒指的去处,得知我准备的扑翼飞机——那么我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

“公爵在传达命令时,有时会让信使带上戒指,保证受命者知道命令直接来自公爵。”岳说。

“这个信使真是该死。”萨多卡军人喃喃道。

“难道你不把他绑起来吗?”岳壮着胆子问道。

“他还有多久能恢复知觉?”

“大约两小时。给他下的剂量不像给那个女人和小孩的那么精确。”

萨多卡军人用脚踢了踢公爵。“他就是醒过来也不足为惧。那女人和小孩什么时候醒?”

“大约十分钟。”

“这么快?”

“他们跟我说,男爵会紧随他的人马前来。”

“没错。你在外边等着,岳。”他恶狠狠地朝岳看了一眼,“现在出去!”

岳瞟了一眼雷托。“那他……”

“他将被五花大绑地献给男爵,就像一盘烤肉放进烤炉之中。”萨多卡军人又看了看岳前额的钻石刺青,“我们的人都认识你,在厅里你会很安全。我们没时间聊了,奸细。他们来了。”

奸细,岳想。他低下头,从那萨多卡军人身边挤了过去,这是他的初次体验,他知道历史将这样记载:奸细岳。

在前往大门的一路上,他看到了更多的尸体,他仔细辨认,害怕其中会有保罗或杰西卡。不过全都是家兵或是穿着哈克南军服的人。

当他从大门走出来,来到火光通明的夜幕下时,边上的哈克南卫兵立即戒备起来。道路两旁的棕榈树被点上了火,火光照亮了屋子。那些点火用的燃料蹿出橘黄色的火苗,冒出滚滚黑烟。

“是奸细。”有人说。

“男爵一会儿想见你。”另一个人说。

我必须到那架扑翼飞机上去,岳想,将爵位印章戒指放到保罗能找到的地方。但他又感到无比恐惧:如果艾达荷怀疑我,或是失去耐心——如果他没有及时等待,去我告诉他的地方——杰西卡和保罗就难逃劫难,那么我的良心将永世不得安宁。

那哈克南卫兵放开了手,说:“别挡道,到那儿等吧。”

兀然间,岳觉得自己在这个死亡之地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人,没人宽恕或同情他。艾达荷绝不能出错!

另一个卫兵撞到他身上,朝着他怒吼道:“滚到一边去!”

即便他们从我这儿得到了好处,可仍然看不起我,岳想。他被推到一边,直了直腰,以保持一些尊严。

“等着男爵!”一名军官凶狠地说。

岳点点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沿着前门外走,转过一个角,出了燃烧棕榈树的范围,走进黑影中。他加快脚步,急切的脚步暴露了内心的焦急。岳冲向温室下方的后院,那里停着一架扑翼飞机——是专门放在那儿载走保罗和杰西卡的。

后院的门开着,门口站着一名卫兵,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灯火通明的大厅和那里挨门搜查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