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穆阿迪布 6(第2/3页)

“你需要水。”杰西卡说。

保罗抓住脖子旁的贮水管,吸了一大口,把水吐进底盘。

如果失败,水就浪费了,杰西卡想,然而不管怎么样,都没关系了。

保罗用小刀划开电包,把里面的结晶体倒进了水中。起了一些泡沫,又没了。

杰西卡突然觉得头顶有东西在动,她抬起头,看见一群鹰沿着裂缝边缘一字立着,盯着这里的水。

圣母在上!她想,它们在那样远的地方都能嗅到水的气息!

保罗把盖子盖回到罗盘上,摘掉上面的重置按钮,露出一个小洞,可以让液体流出。接着他一手拿着这个重新加工的罗盘,一手抓了把香料,回到了裂缝边,打量着斜坡的地势。由于没了腰带,他的袍子轻轻扬起。他费力地走到斜坡上,踢掉几条沙带,搅起一团团沙尘。

过了一会儿,他停下来,把一撮香料塞进罗盘,摇晃起来。

绿色的泡沫从原来那个重置按钮的小孔中流出。保罗把它对准斜坡,在那里筑成一条低矮的水沟。他开始踢掉它下面的沙,用更多的泡沫来固定沙的表面。

杰西卡走到他下面,朝他喊道:“要我帮忙吗?”

“上来挖,”他说,“还要挖大约三米,就在这附近。”他说话时,罗盘盒里已经不再有泡沫流出。

“快点,”保罗说,“不知道这些泡沫能使沙固定多长时间。”

杰西卡爬到保罗身旁,他又把一撮香料塞入罗盘盒,摇动着,泡沫又流了出来。

保罗筑着泡沫屏障,杰西卡用手挖沙,把挖出来的沙抛到斜坡下。“有多深?”她气喘吁吁地问道。

“大约三米,”他说,“只能估计出它的大概位置,必要的话,可能得把洞扩大。”他向旁边移了一步,在疏松的沙里滑了一跤,“斜着往后挖,不要直接往下。”

杰西卡照他的话做。

洞慢慢地往下延伸,挖到与盆地表面平行的地方时,还是没见背包的踪影。

难道我估算错误?保罗暗自发问,我当时吓坏了,造成了错误。是不是因此让我的能力有了偏差?

他看了看罗盘,里面还剩不到两盎司的酸液。

杰西卡在洞里站直身子,用手抹了抹脸颊,那双手沾满了泡沫。她和保罗对望了一眼。

“上面那个面,”保罗说,“轻一点,好。”他又往罗盘盒里塞进一撮香料,把泡沫洒在杰西卡手上,她开始在洞的上面那个斜面上切垂直面,手第二次切下时,碰到了一个硬物。她慢慢地拉出一根带子,上面有一个塑料扣。

“别动。”保罗的声音轻得几乎成了耳语,“我们的泡沫用完了。”

杰西卡一只手拽着带子,抬头看着他。

保罗把空了的罗盘扔到地上,说道:“把你的另一只手给我,仔细听我说。我会把你往山下的那个方向拉,你抓住带子不要松手。顶上不会有多少沙子滚下来,这个斜坡已经被固定住了。我要做的是不让沙子埋住你的脑袋,一旦这个洞被沙填满,我就把你挖出来,把背包拉上来。”

“我知道了。”她说。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她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带子。

一下猛拉,保罗把她一半身子拉出了洞,并护着她的头,与此同时,那堵泡沫屏障猛然塌陷,沙子倾泻而下。当一切归于平静后,杰西卡的下半身被埋在了沙里,她的左臂和肩膀也在沙子下面,不过下巴受到了保罗袍子的保护。她的肩膀因压力而感到疼痛。

“带子在我手里。”她说。

保罗慢慢把手伸进她旁边的沙里,摸到带子。“一起来,”他说,“慢慢使力,不要把带子拉断了。”

他们把背包带拉上来时,更多的沙倾泻而下。当带子露出来时,保罗停止了拉动。他把母亲从沙里救出来,然后一起沿斜坡下拉去,终于把背包拉了出来。

几分钟里,他们就这么站在裂缝里,将背包抱在怀中。

保罗看着他母亲,泡沫染污了她的脸和长袍,在泡沫干了的地方,沙子凝结成块。她看起来像是被绿色的湿沙球攻击的靶子。

“你看起来真狼狈。”他说。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说。

他们笑了起来,接着又哭了。

“这事本不该发生,”保罗说,“怪我粗心大意。”

她耸耸肩,感到成块的沙正从她的袍子上落下。

“我来搭帐篷,”他说,“你最好脱下袍子,把沙子抖掉。”他转过身,拿起了背包。

杰西卡点点头,她突然感到累得不想搭话。

“岩石上有锚孔,”保罗说,“有人在这里搭过帐篷。”

为什么不呢?她一面刷着袍子,一面想。这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在岩壁深处,对面大约四公里外是另一座悬崖——高高在上,足以避免沙虫的袭击,但也很近,从这穿越沙漠比较容易。

她转过身,看到保罗已经把帐篷支了起来,它那弯梁圆顶的半球面与裂缝的岩壁融为一体。保罗从她身旁走过,举起双筒望远镜,快速转了一下,调整好内部压力,把焦点对准对面的悬崖。晨光下,在广阔沙漠的那一边,是一堵金褐色的山壁。

杰西卡注视着保罗,他正打量着那灾变般的景色,眼睛探察沙漠的河谷。

“那里长着一些东西。”他说。

杰西卡从帐篷边的背包里摸出另一副望远镜,走到保罗身边。

“那边。”他一手拿望远镜,一手给她指着方向。

她望向他指的地方。

“巨人柱,”她说,“都长得瘦巴巴的。”

“附近可能有人。”保罗说。

“可能是一座植物试验站的遗迹。”她警告说。

“这地方在沙漠南方相当远的地方。”他放下望远镜,揉了揉过滤器隔板下面的地方,他感到双唇非常干燥和粗糙,口里冒火,带着一股灰味。“感觉像是弗雷曼人的地盘。”他说。

“你确定弗雷曼人会对我们友好吗?”她问。

“凯恩斯承诺过,他们会帮我们。”

但沙漠中的人都不要命,她想,我今天就尝到了它的味道。不要命的人也许会为了我们的水而杀死我们。

她闭上眼睛,不再想这片荒地,而在脑中勾画出卡拉丹的一个美景。在保罗出生前,她和雷托公爵曾在卡拉丹有过一次假日旅行。他们飞过南方的丛林,飞临野草丛生的草地和稻谷累累的三角洲。在草木丛中,他们看到蚂蚁般的队伍——那是用浮空扁担挑着货物的人。在近海河段,可以见到三体舰船的白色风帆,犹如一片片白色的花瓣。

一切都消失了。

杰西卡睁开眼睛,望着寂静的沙漠,温度渐渐升高,躁动的热魔开始发威,沙地上的空气开始颤动起来。现在,对面的岩壁感觉像是透过廉价玻璃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