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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利,什么地方不对劲?”丹沃斯问道。

“冷。”巴特利说。丹沃斯俯下身去,把被单和毯子拉上来盖到他的肩膀。那毯子看上去薄得可怜,只有丹沃斯身上穿的纸布防护服那么厚。

“谢谢。”巴特利把手从被褥下面拿出来,握住丹沃斯的手,闭上了眼睛。

丹沃斯忧心忡忡地朝监视器看了一眼,但一如既往地什么也看不懂。体温读数依然显示着39.7度。尽管隔着一层防护手套,巴特利的手摸上去仍然非常烫,他指甲的颜色看上去很古怪,几乎是一种暗蓝色。他的肤色看上去也更暗哑了,而他的脸比刚进医院时瘦削了很多。

那个病房护士进来了,她裹在纸布防护服里的身形看上去令人很不舒服地想到了葛德森太太,怪不得巴特利会怕她。她粗声粗气地说道:“一级预防名单在追踪图表上。”她指着左边第一个显示屏下面的键盘。

一个按小时分行的图表显示在屏幕上。他自己的名字、玛丽的名字,还有这个病房看护妇的名字列在图表顶端,名字后面的括号里标注着“SPG's”的字样,大概是表示他们与巴特利发生接触时正穿着防护服。

“往下翻翻。”丹沃斯说,表格下边的内容在显示屏上显示出来,巴特利入院时接收他的医护人员、救护车上的医生、跃迁网实验室和过去的两天内巴特利的行程。

巴特利曾跟他说过星期天要去伦敦,但他不记得具体时间了。他输入:“伦敦——给耶稣学院打电话确认抵达时间。”

“他情况时好时坏,”那个护士很不以为然地说,“这烧发的。”她检查了下吊瓶,动作很大地给巴特利拉了拉被褥,然后出去了。关门声貌似惊醒了巴特利,他的眼睛扑闪着睁开来。

“我需要问你些问题,巴特利,”丹沃斯开口道,“我们需要找到你接触过的人,我们不希望他们也因为这种病倒下,所以我们需要你告诉我们他们是谁。”

“伊芙琳。”巴特利的声音非常轻,近乎耳语,但是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丹沃斯的手。“在实验室。”

丹沃斯问:“今天上午之前你见过伊芙琳,还是你昨天见过她?”

“不是。”

“你昨天干什么了?”

“检查跃迁网来着。”巴特利无力地回答,手指紧紧地抓住丹沃斯的手。

“你整天都待在那儿?”

巴特利摇摇头,这个动作引发了那些监测器的一整串“哗哗”声和曲线波动。“我去找您了。”

丹沃斯点了点头:“你给我留了个条,在那之后你干吗了?你见伊芙琳了?”

“伊芙琳,”他重复道,“我检查了普哈斯克的坐标计算。”

“结果正确吗?”

巴特利皱起眉来:“嗯。”

“你确定?”

“是的,我核实了两遍。”巴特利停下来歇了口气,“我做了一次内部核查和一次比较测验。”

丹沃斯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轻松,坐标计算没有错误。“时滞呢?存在多少时滞量?”

“头好痛,”巴特利呻吟着,“肯定是在舞会上喝得太多了。”

“什么舞会?”

“好累。”巴特利低声说。

“你去参加什么舞会了?”丹沃斯锲而不舍地追问道,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刑讯官,“什么时候?星期一?”

“星期二,”巴特利说,“我喝太多了。”他在枕头上转过脸去。

“你先休息吧。”丹沃斯轻轻地把手从巴特利手中抽出来,“好好睡会儿。”

“真高兴您能来。”巴特利又伸出手来抓丹沃斯的手。

丹沃斯握住他的手,窗外下着雨,他能听见拉着的窗帘后传来的“哒哒”轻响。

他并不清楚巴特利到底病得有多重,他满脑子都在担心伊芙琳。也许他不该对蒙托娅和其他那些人感到那么恼火,他们也有他们关注的事情。

时间流逝。丹沃斯听着潺潺雨声,听着圣希尔达女子学院每隔一刻钟敲响一次的钟声。那个病房看护妇冷冷地通知丹沃斯她要下班了。接着一个金发碧眼的护士进来检查吊瓶和监测器情况,她个子小巧许多,看上去也开朗许多,佩戴着实习生的证章。巴特利在意识清醒的边缘来回挣扎,丹沃斯几乎很难把这情形说成是“情况好转”。每一次他挣扎着醒过来之后看上去都要更憔悴几分,他越来越回答不了丹沃斯的问题了。

丹沃斯硬着心肠继续发问。那个圣诞舞会在海丁顿女校举行,之后巴特利去了一个酒吧。他想不起那个酒吧的名字了。星期一晚上他独自在实验室里工作,检查普哈斯克的坐标计算。中午时分他从伦敦出发,搭乘地铁。那简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呀——地铁乘客,参加舞会的人,还有他在伦敦接触的每一个人——即使所有人都能被巴特利指认出来,他们也不可能都被追踪到、进行检测。

“今天早上你是怎么到布拉斯诺斯学院的?”在巴特利又一次“情况好转”时丹沃斯问道。

“早上?”巴特利的眼睛盯着拉着窗帘的窗户,好像他认为现在已经是早上了。“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晚上十点,”丹沃斯看着他的电子表,“我们是下午一点半把你送进医院的。今天上午你操作跃迁网来着,你把伊芙琳传送走了。你还记得吗?”

“今天是几号?”巴特利突然问。

“12月22号。你在这儿待了还不到一天。”

“哪一年,”巴特利挣扎着想坐起来,“现在是哪一年?”

丹沃斯忧虑不安地看了一眼监测器,巴特利的体温将近39.8度了。“2054年。”丹沃斯俯向巴特利想让他平静下来,“今天是12月22号。”

“离我远点。”巴特利斥道。

丹沃斯直起身子,从床前退开。

“离我远点。”巴特利重复道。他又把身子往上撑了撑,环视着房间:“丹沃斯先生在哪儿?我需要和他谈谈。”

“我就在这儿呢,巴特利。”丹沃斯朝着床的方向迈了一步,又停了下来,担心再次惊扰巴特利,“你想告诉我什么?”

“那你知道他可能会在哪儿吗?”巴特利说,“能帮我给他带个信吗?”

他递给丹沃斯一张想象中的纸条,丹沃斯意识到巴特利肯定是在想象中重新回到了他去贝列尔学院的那个星期二下午。

“我必须回到跃迁网实验室去,”巴特利看着一块不存在的电子表,“实验室开门了吗?”

“你想跟丹沃斯先生说什么?”丹沃斯问道,“是时滞吗?”

“不,离我远点!你要把它掉在地上了,那个盖子!”他直直地盯着丹沃斯,眼睛因为高烧的缘故而灼灼发亮,“你还在等什么?快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