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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egun yovor tongawn glais?”她开口道,对伊芙琳而言,那也许是“早上好”或者是“你感觉好些了吗”,也可能是“我们将在黎明时烧死你”。也许她的病使得翻译器出了故障。

那个年长的女人在床边跪下来开始祈祷,交叉对握的双手中握着银链尾端缀着的一个小银盒子。那个年轻女人俯身向前看了看伊芙琳的前额,然后把手伸到她的后脑勺处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扯到了伊芙琳的头发。伊芙琳意识到她们肯定是用绷带包扎了自己额头上的伤口。她用手摸了摸绷带,发现她的头发在齐耳处被参差不齐地削去了。

“Vae motten tiyez thynt,”那个年轻女人满脸焦虑地说,“Far thotyiworwount sorr.”她在向伊芙琳解释着什么,尽管伊芙琳听不懂,但她差不多理解了:她病得非常厉害,所以她以为自己的头发着火了。她记起了有某个人——也许是那个年长的女人——想抓住她的手,而她狂乱地挥舞着双手想扑灭那些想象中的火焰。他们别无选择。

其实伊芙琳一直很不喜欢长发沉甸甸堆在脑后的感觉,也很讨厌需要花上没完没了的时间去清洗它,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熬过这16天不洗头发的实习旅程。她应该为头发被削去了而感到高兴,但她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圣女贞德——她就是被削短了头发,然后被送上了火刑柱。

那个年轻女人已经把手抽了回来,正盯着伊芙琳看,脸上带着害怕的神情。伊芙琳朝着她微笑,笑容有点发颤,接着,那个女人还以微笑。她嘴里右侧的两颗牙齿间有个豁口,豁口旁边的牙齿是褐色的,但当她微笑起来时,看上去就像个一年级新生。

她把绷带都解下来,摊放在被子上。那是和她无边帽质地一样的泛黄的亚麻布,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上面浸染着棕色的血渍。血迹比伊芙琳想象的要多得多。吉尔克里斯特先生造成的那个伤口肯定又流血了。

那个女人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伊芙琳的太阳穴,好像不知道如何是好。“Vexeyaw hongroot?”她把一只手扶在伊芙琳颈后,帮她抬起头来。

伊芙琳觉得头轻得可怕,那肯定是因为头发被削去了的原因。

那个年长女人递给年轻女人一个木碗,后者把木碗放到伊芙琳的唇边。伊芙琳小心地嚷饮着,这是一碗稀粥,在口中留下了油脂的余味。

“Thasholde nayive gros vitaille towayte.”那个年长的女人说道。

她肯定是那个年轻女人的婆婆,伊芙琳想。

“Shimote lese hoor fource.”那个年轻女人温顺地回答。

稀粥的味道很好。伊芙琳想全部喝掉,但只喝了几小口,就已经觉得筋疲力尽了。

年轻女人把碗递给业已绕至床侧的年长女人,然后轻轻地托着伊芙琳的头放回枕上。她拾起沾满血污的绷带,再次触碰了下伊芙琳的太阳穴,好像在想要不要把绷带再缠回去,接着她把绷带递给了那个年长女人,后者便把绷带和碗放到匣子上去。

“Lo, liggethsteallouw.”年轻女人说道,咧开豁牙的嘴微笑着。尽管伊芙琳完全听不懂她的话,但她语气中的含义明白无误——这个女人让她好好睡上一觉。伊芙琳闭上了双眼。

“Durmidde shoalausbrekkeynow.”年长的女人说道,然后她们离开了房间,关上了厚重的房门。

伊芙琳喃喃地重复着那些词语,试着找到一些熟悉的字眼。翻译器本应该提高她分辨音素和识别句式的能力,而不仅仅是帮她储存中世纪词汇表,但也许她听到的是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她究竟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伊芙琳皱着眉,试着回想起更多关于他们行程方向的信息。他们走进了树林,远离灌木丛,接着到了一条路上,然后路分岔了,就在那儿她掉下了马背。如果她能找到那个岔路口,也许她就能找到传送点。

可是要是传送门已经关闭了,她就得在斯坎德格特和这些说着中古英语的女人们待在一起了,但她为什么听不懂呢?

也许我在摔落马背的时候撞到了头,影响到了翻译器,又或者是高烧的缘故。恐惧冰凉的触须开始爬上她的心口,伊芙琳想,翻译器能辨识拉丁文,而我不应该生病的,我完成了疫苗接种。阿兰斯医生说了一切正常,我不可能感染鼠疫,她想。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症状来。

鼠疫患者的胳膊内侧和腹股沟处会有大面积肿胀,他们会吐血,皮下的血管爆裂发青。她是怎样患上这种病的?她已经接种了能够预防每一种存在于1320年的疾病的疫苗,而且,她一传送过来就出现了生病的症状,那时她一个人都还没遇到。病菌不可能刚好埋伏在传送点附近,等着某人被传送过来,它们必须靠接触、喷嚏或跳蚤传播。

这不是鼠疫,她坚定地告诉自己。感染了鼠疫的人没时间琢磨自己是不是感染了鼠疫,他们光顾着垂死挣扎都忙不过来。

这不是鼠疫。携带病菌的跳蚤寄居在老鼠和人身上,而黑死病直到1348年才蔓延到英国。这肯定是某种阿兰斯医生不清楚的中世纪疾病。中世纪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疾病——淋巴结结核、舞蹈病和无名高热。这肯定是它们中的一种,她那经过增强的免疫系统花费了一些时间来辨识它,然后开始与之战斗。现在一切步入正轨了,她的体温降下来了,翻译器也会开始恢复工作的。她要做的就是休息、等待,然后好起来。受到这个想法的安慰,伊芙琳再次合上双眼,沉入睡眠。

有人在触碰她。她睁开双眼。是那个婆婆。她正在仔细查看伊芙琳的双手,把伊芙琳的手放在手掌里翻来覆去,沿着伊芙琳皲裂的手指背面一路揉搓下去,审视着指甲。当看到伊芙琳睁开双眼时,她蓦地放开伊芙琳的手,好像很嫌恶的样子,嘴里说道:“Sheavost ahvheigh parage attelest, baht hoore der wikkonasshae haswfolletwe?”

完了。刚才那些词语她仍然没听懂,它听上去有点像法语,带着降调的尾音和微妙的升调变音,但伊芙琳熟悉诺曼底法语,而那些词语她一个也听不懂。

“Hastow naydepesse?”老妇人说道。听上去像是个问题,但是所有的法语听上去都像是在发问。

老妇人用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伊芙琳的胳膊,然后用另一条胳膊环抱住伊芙琳,好像要帮她起身。伊芙琳想,她为什么要让我起来?想让我接受讯问,还是把我送上火刑柱?

那个年轻的女人走进房间,手里端着一个矮脚杯。她把杯子放在窗下的石凳上,走过来扶住伊芙琳的另一条胳膊。“Hastontee natour yowrese?”她问道,向着伊芙琳咧开豁牙的嘴微笑。也许她们是要带我去洗手间,伊芙琳想,于是挣扎着坐起来,把腿挪到床边。